98、计划

尘昏白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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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长三俯下脸去伸进盆里,双手不停揉搓,不一会儿,只见盆里浮起薄薄一层。小长三不住轻轻撕扯,那层皮终于被他全部从脸上剥离出来。几下用力,一张面具被他扯得粉碎。

    孙无忌眼看着这好端端的东西被毁掉,脸上忍不住露出可惜之色:“唉,我叫你取下来,又不是叫你毁掉。这么值钱的玩意儿,太可惜了!”

    “这张面具已经被他瞧过,还能用么?早晚查到你头上来。我替你毁了,正是为你好。”小长三淡淡说着,抬起头来,转眼已经变成一个满脸胡子,糙眉瞪眼的大汉。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这个还是叫小长三的大汉重新坐回椅子,问孙无忌道。

    “既然朱厚照身边有那样的高手,那咱们直接动手的计划恐怕就要变一变了。此事我刚才已经想过,恐怕还是要着落在夏家的身上······”孙无忌话没说完,小长三却摆手打断了他:“你这计策不太好,主上现在改主意了。”原来这俩人居然还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孙无忌讶然道:“哦?为什么?”

    “主上倒是很认同你的观点,朱厚照比他老子厉害得多。开始也觉得你说得对,但你好好想想,若是朱厚照先走一步,谁才会得利?难道是主上?”

    孙无忌默然点头:“嗯,是我疏忽了。”

    “也不怪你,其实你看得很清楚。不过没想深一步罢了。”小长三深沉的声音,跟他粗豪的外貌很不搭配,却还是很有威势。

    “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改变计划,你的任务是想方设法让朱厚照进一步同文武百官对立起来。”小长三淡淡道。

    “这个可有些为难了,那么你呢?”孙无忌皱眉说道。他的身份只是张延龄家一个门客,顶多算半个管事。要让相隔如此遥远的太子和文官加剧矛盾冲突,的却是有些强人所难。

    “至于我么,有一件事。”小长三说道。

    “什么事?”

    “你要帮我弄个身份,进入张家,为奴为仆都行。”

    “你怎么也要来?去别家行不行?”

    “也行,但是张家最好。”

    “行,你叫什么名字?”孙无忌问道,总不能给张家介绍这人叫小长三吧?

    “嗯,就叫张顺吧,好听好记。”现在小长三正式改名叫了张顺。张顺淡淡笑道:“以我观察朱厚照下来,这小子异常聪慧。今天发生的事,想必他是决不会跟他老子提起的。多半还要故意露出破绽,引我再次上钩。哼哼,偏不能如了他的意,且叫他等着吧!”

    “我就纳闷了,说了半天,你到底要干什么?”孙无忌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话说大家都是打工的,你又不是老子的领导,摆什么臭架子?

    “呵呵,我的任务很简单,杀朱佑樘!”张顺阴阴一笑道。

    孙无忌终于明白了。

    于是,最让朱厚照郁闷的事发生了,他带着高凤和暗暗部下的护卫在仁和大街上大摇大摆逛了三天,愣是一个跟踪的人都没发现。那个什么小长三消失的像空气一样无影无踪。

    “这不对啊,这小子怎么不出现呢?”朱厚照苦恼地问。

    没有答案。

    朱厚照苦笑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还真躲起来了。也罢,我已经把他的样子画了下来,大伴你回头拿去让锦衣卫照样子描几百份,暗中查访。只要这厮还在京城,不信他不出现。”说完随手从怀里摸出小长三的画像交给高凤。

    高凤拿来看了,佩服得五体投地:“太子丹青妙手,果然惟妙惟肖!”

    除了这个郁闷写,也算还有好消息,按刘瑾等人的报道,仁和大街开业三天,一共成交额达到十七万贯钱,折合银子相当于九万多两。

    朱厚照笑着打着小算盘:“九万多两,咱们花钱买的那些落贡物品花费才不到两万,加工改造的费用也不过三万,这就将近赚了一倍的利润。嗯,刨去逢八抽一的榷税一万二,还剩两万八。对了,咱们一共多少人入股来着?”

    “回太子爷,这入股的人可就多了去了,行当不同,金额不等,一时奴才也难以说出来,要等回去大家合计一下才知道。”刘瑾笑道:“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些一二十两银子的自然没什么甜头,入得多的,到手的就多。”

    “那当然,就拿晴云来说,她可是内宫头一份儿,算下来,两天时间里,怎么滴也该有七八十两的红利吧?”朱厚照慢慢划算道:“要是照这个势头,一个月下来,小一千的银子她也能赚到手。不过,这才是头三天比较热闹,也不能太过盲目乐观,过了这几天,热潮肯定会慢慢减退下来。”

    张永说道:“那也了不得了,一个月能有五六百两的进项,一年下来,晴云投的银子可就全部收了回去,今后还不是财源不断?”

    说得连他自己在内,七个太监都有些妒忌起来,特么早怎么没多放些进来?现在可惜了,让那些小散户们白捡了便宜。

    朱厚照呵呵一笑,点头道:“别只盯着这一处,若做得好,今后不会亏了你们。”

    七人相顾喜形于色,跟对了领导就是好啊!

    “可是,奴才们想不通,这榷市是太子弄的,这股份是大家出的,却凭什么别处都是三十税一,偏偏咱们就是逢八税一,难道咱们活该吃亏不成?”丘聚忽然想起这个事来,颇有些委屈。

    “是啊是啊,凭什么啊?”六人虽然不是人人开口附和,但眼神里都充满了疑问。

    “还有啊,既然是皇家自己的生意,那么所得税银该归宝藏库,或是内东裕库才对,凭什么归司钥库?太子,这不是白白送人么?”这些问题,开始没赚头的时候,人人都没什么概念,所以不甚在乎,现在已经能看见眼前红利了,自然便觉得吃亏割肉。

    朱厚照点头道:“若是不把这些送给他们堵嘴,这榷市难道还开得起来?”对这群人,他也不能全说真心话。每个人所处的层面不一样,就算把自己的想法完全告诉这些人,他们还是理解不了。

    他朱厚照又不是真的想自己赚钱来花,天下之大,都是他老朱家的,就算现在只是个太子,可该有的,能有的他都有了,弄再多的银子来又有什么用?

    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在用实际例子告诉朝廷,主要是告诉父亲,这三十税一的老黄历该换换了。

    老祖宗朱元璋什么事都精明无比,唯独这事儿挺不靠谱的。他原本是瞧不起商业,觉得商业怎么滴也算个剥削行业,很贱!

    可你既然觉得它贱,干嘛还便宜它呀?抽这么低的税,可不是明知猫儿爱吃鱼,你还偏把它放在鱼塘边吗?

    说到这个,朱厚照想想都有些好笑。这位老祖宗有时候真是挺“神”,瞧不起商业,却让他们发财。可是又偏偏充满了恶趣味的规定,商人出门不能坐轿、不能骑马,顶多准许骑驴。不能穿绫罗绸缎,被人看见可以立刻扭送官府治罪······

    好像在宣布:老子可以让你们发财,可是你们发了财老子也不让你们享受,让你们抱着银子干瞪眼!

    一辈子算计天下人的朱元璋终于没能弄明白一个道理:再强悍人也是要死的,再苛刻的规定也是要被人打破的。哪怕你严刑峻法,哪怕你杀人如麻,哪怕你剥皮实草,可是为了利益,永远有铤而走险的人出来,如同革命者一样,是杀不完的,斩不绝的。

    而你,总有人亡政息的一天。

    所以,当他一死,大明朝渐渐就变成了商业和贪官污吏的春天。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贪污六十两就要剥皮实草这么严苛都没能杀尽贪官污吏。现在还有谁理会那个?更何况做生意的。

    那些商人们起先还遮遮掩掩,偷偷穿了绫罗绸缎在家里显摆,不太满足,又穿在里面,外面罩了粗衣布袍上街溜达,到了最后,还不是如同一切正常社会那样,永远是有钱人唱主角?

    可是问题出来了,不是说大明朝满朝都是君子圣人么?不是说大家都是夫子门徒,勇于义而耻于利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这些有钱人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却只收那么低的税银,让他们不劳而获?却没人对这条规矩多说一句话,没人对这种现象表示一丝不公?

    这问题说起来很复杂,其实很好回答:因为大明朝到现在,已经慢慢演变成了官商勾结的社会结构。官员已经变成了大资本,大地主利益集团的代言人,他们站在朝堂之上,不管自身是清廉还是贪渎,他们的身后,总是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这些利益集团已经操控了他们的一言一行,掌握了他们的行为模式。无论是谁,都不会想着去改变这一切不合理。

    假如再深一层次地提问: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也好回答:因为满朝朱紫贵,都是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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