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五 攻心

苏子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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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路深深吸了一口气,简直想冲他大吼,喜欢!怎么不喜欢!简直想连人带枪一起据为己有!

    可他毕竟还要脸,所以只是红着耳根点点头,修长的指尖抚过雕刻过的那一串痕迹。周浦深更开心了,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你喜欢就好……我们来试试吧。”

    岑路从善如流地跨上台阶,站到了枪靶正对面,单手握住握把。周浦深温热的手放在他的肩上:“先用两只手一起,我怕后坐力你受不住。”

    岑路感受到了周浦深温暖的身躯紧贴在身后,一手抵住自己的后背一手握住了他枪把上的那只手,对方身上的气息一股接着一股地将他缠绕起来。岑路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周浦深编制的温柔乡里。

    他禁不住浑身紧绷,两只手死死地握住枪把手。身后的周浦深感受到了怀里人莫名的紧张,他奇怪地问他:“怎么了?哥?你放松些,别紧张。”

    “我……我没紧张啊。”可脊背还是绷得死紧。

    “你放松点,没什么可怕的。对……就是这样……”周浦深的手在岑路的后背上一点一点地顺,岑路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扣在阀门上的食指有点颤抖,周浦深心道哥真不愧是翩翩君子,面对这种杀人的玩意儿还是有生理心厌恶。于是便很善良地用自己的指尖覆上对方的,岑路被那只食指上的柔软触感激得抖了一下。

    周浦深干脆利落地拨开安全锁,子弹随着阀门拨动笔直地朝枪靶射了过去。

    十环。

    周浦深关上安全锁,很兴奋地看着岑路:“哥!你看你刚才打了十环!真不愧是我哥!”

    岑路:“……”

    周浦深很温柔地伸手为他把耳罩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哥,我跟靶场的负责人打过招呼了,我们整个下午都在这里训练,好不好?”

    看着他小狗一样讨好的眼神,岑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伸手摸摸他的头,他点点头,心想怎么不好,我恨不得每天都和你呆在一起。

    两人一直在训练场里呆到了落日渐沉,等到周浦深带着岑路去军部食堂里囫囵扒完了两口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周浦深执意要送岑路到家门前,等电梯的间隙里,周浦深还是有点不安:“哥,要不我还是去给你买点东西吧,我看你刚才好像没吃饱。”

    岑路看着对方天真无害的表情,心里默默地打着小算盘,没有说话。

    周浦深只当他默认,心里怕岑路真的饿着,他急着就要出门:“现在超市应该还没打烊,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岑路推了推眼镜,银灰色的眼眸中精光乍现:“我家里有食材。”

    “那太好了!”周浦深表情松快了一些,“那我就走……”

    “我不会做饭。”岑路无辜地看着他,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我妈走了之后,我就把阿姨辞退了,我可能到明天中午为止都没东西吃。”

    周浦深听着皱起了眉头:“哥,我说两句你别介意。工作再忙也不能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胃会受不了的。”

    “那我该怎么办呢。”岑路步步紧逼。

    饶是周浦深再迟钝也稍微察觉出了岑路的用意,他有点不知所措。

    哥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着岑路期待的眼神,他低下头思索了片刻,两只手有点不安地搓了搓裤缝。半晌之后周浦深还是投降了,抬起头来的一张脸像是被红漆浸过:“那……那我上去给你做个饭就走,不久留。”

    岑路奸计得逞,心中大为畅快,连忙答应了。他一边按楼层一边想,既然进来了还能让你走么。

    周浦深在玄关里换上拖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之后才敢往地板上踩。他拘谨地打量着四周,岑路的家不大不小,两百来个平方的平层公寓。装修和主人是一个性子的,无论是墙壁还是家具,都是黑白灰三种颜色换着花样地来。客厅里陈列着一个巨大的展示柜,里头放着两代人获得的各种荣誉奖杯,金灿灿亮晶晶地看得人眼花缭乱

    墙壁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唯有岑路的博士帽被别在鹅黄色的天鹅绒布上,方方正正地裱好,挂在通往卧房的长廊上。博士帽紧挨着另一个裱框,里头安着的似乎是一张信纸,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岑路见周浦深好奇地盯着那只裱框又不敢靠近,他将钥匙放在鞋柜上的托盘里,领着周浦深凑近了看。

    他笑着介绍起来:“这是我父亲的一个老朋友给我写的祝词,祝贺我高中毕业。搬过来的时候有不少东西都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就带过来了。”

    周浦深一边读着信纸上的字一边笑了:”他好像挺了解你的,说哥你太淘气。“

    岑路微微红了红脸:”还不都是听我爸瞎叨叨的。顾叔叔那个时候没事就来我家串门子,自己的儿子也不管。“

    周浦深的耳朵抖了抖:”顾叔叔?“

    ”是啊,“岑路笑笑,”不是我吹牛,我小时候是真的见过这位如雷贯耳的大人物,顾邀明。“

    周浦深的神色僵了一下,从那张泛黄的信纸上移开了目光:”顾邀明……他后来不是……“

    ”是啊。“岑路的眼神黯淡了些,”那么好的人,后来竟然疯了,一头撞死在我们学校的那块大石头上。后世还不知轻重地要纪念这块石头,“他想起了什么,笑容突然变得凄凉了些:”深弟,你说好人是不是最后都没好报的。比如顾叔叔,比如我爸。“

    “怎么会呢,”周浦深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厨房在哪里,我去给你做饭。”

    岑路觉得周浦深的态度有些奇怪,几乎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不过他也没多想:“客厅左转拉门那里就是,别大张旗鼓了,给我弄个面就行。”

    毕竟……岑路不怀好意地提了提嘴角,我把你叫过来可不是为了吃饭的。

    没过多久,周浦深就从餐厅里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来,岑路坐在餐桌旁眯着眼睛看周浦深穿着围裙的贤惠样子,下定了决心什么老婆也比不上眼前这个。

    “哥,家里的面条比潜艇上的好多了,应该味道不错,你尝尝。”周浦深将托盘放在岑路眼前,米白色的细面被煮得微微有些透明,团成一团卧在雪白的汤底里,碗边排着一串糖醋排骨,浓稠的酱汁淋在排骨上,看起来晶莹剔透。面中央撒着些肉丝,配以葱花点缀。

    岑路本来只是借吃饭骗人回家,现在菜端上桌反倒真的饿了。他也没跟周浦深客气,捞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周浦深一口也不吃,就那么坐在他对面笑着看他吃,仿佛在观看世界上最赏心悦目的情景。

    岑路被他看得发毛,尴尬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你看着我干嘛?”

    “我看哥进得香,”周浦深笑眯眯的,“我高兴。”

    岑路却不这么认为,他反倒有些羞恼,觉得自己吃相太难看叫心上人瞧见了不好,于是撺掇他离开餐桌:“好了,你别看了。去洗把澡吧。”

    周浦深愣住了,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我这就走了……怎么能在哥这里洗澡……怪脏的……”

    “这都几点了,”岑路装模作样地指了一下墙上的钟,“今晚就住我这里,衣服穿我的就行。”

    “这……”周浦深还要挣扎,却看见对面的人沉下了脸色,他心里一抖,心想好不容易才和岑路哥和好,可不能又惹他生气了。

    岑路趁周浦深一走就连忙用手当成扇子,对着红透了的脸扇风,他觉得自己的脸皮快要撑不住了。

    周浦深很快地洗完了澡,有点脸红地穿上了岑路给他找的睡衣。睡衣上散发着岑路身上常有的味道,周浦深将胳膊抬起来凑近了闻,发现是无花果的熏香味。

    他打开浴室的门,被站在门口守株待兔的岑路吓了一跳。岑路抱着手臂站在那儿,玩味地看了一眼周少尉手臂和脚踝处都短了一截的睡衣,接着边往浴室里走边叮嘱周浦深:“去我卧室里等我吧,想看什么想干什么都随便你。”

    周浦深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脸“刷”地一下通红。岑路不等他拒绝,立刻就拉上了浴室的门,躲在门后面偷偷地笑。

    所有的房门中岑路故意只开了自己的那一扇,周浦深不好乱闯,只得乖乖地进了岑路的房间,像是只踩中了猎人陷阱的小奶狗。

    房间里熏着无花果淡淡的香气,周浦深不敢坐床,只能束手束脚地在地毯上正坐。岑路的房间不像客厅里那么整齐,床边桌上凌乱地堆着各种书和草稿纸,常穿的外衣随随便便地搭在椅背上,唯有床上被人特意整理过,两个枕头挨个地排着。

    周浦深无奈地笑笑,眼底流露出几分宠溺的颜色。他起身想把书桌上的草稿纸稍微拢一拢,可当他兜起那一大堆画满了数学符号的白纸时,中间却突然掉出来一本花花绿绿的杂质,“啪”地一声掉在他脚边,打开了几页。

    周浦深弯腰去捡,在眼睛接触到那本杂志的内页时,手却突然像被烫到了似的,猛然缩了回来。

    周浦深瞪大了眼睛,英俊的脸蛋一瞬间烧得通红,杂志上有两个不着寸缕的男人,正不知羞耻地搂抱在一起。旁边还配有一段黑字,正在对画面进行详细的解说。

    周浦深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不知所措地在地毯上摸索,抓到了那本黄/书就跟摸到烫手山芋似的,跳起脚来把它扔进了岑路的书柜深处。

    哥竟然看这种书?

    他难道喜欢男人?他不是喜欢漂亮小姑娘的吗?

    那今天叫自己来……难道……也是……?

    周浦深跟拨浪鼓似的摇头,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听到,他一遍一遍地小声念叨:“不会的,哥不会喜欢男人的,他就是好奇买来看看,不会的……”

    他越想越臊得慌,偏偏身边各种事物都在提醒他他现在正身处于岑路最私密的地带,被岑路握住手里的签字笔,随随便便扔在床头柜上的剃须刀,还有洗衣篮里的内裤。周浦深慌不择路地想逃出去,却不小心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垃圾桶。

    可怜的少尉惊上加惊,所幸垃圾桶里的东西都是些废纸,并没有什么湿垃圾。周浦深一边小声地道歉一边把废纸都拣回去,却发现掉在他脚边的几片碎纸似乎是被人撕碎的,揉成了一团扔在垃圾桶里。

    周浦深把垃圾桶整理好放在了一边,将那几块碎纸小心地展开,一片一片地在书桌上拼起来。纸张的边缘率先被拼好,模模糊糊地展现出“遗嘱”两个字。

    至于下面的内容……

    直到拼完最下面一块,周浦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少尉两只有力的手死死地握成拳头,若不是这里是岑路的家,他简直想要把目见的一切都撕扯成碎片。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这样的……

    岑路在浴室里穿浴袍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响,他估摸着是周浦深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想着对方红着脸在自己房间里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就坏心眼儿地想笑。

    可他是看到了什么这么慌张呢。

    岑路一边刷牙一边在脑袋里细细地思索,周浦深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己的房间里也没什么不得体的——

    不得体?

    岑路的脑袋轰隆一下炸了,他连忙吐出了嘴里的牙膏沫,举起牙杯囫囵漱了一下口,连浴袍的带子都来不及系紧就拔腿朝卧室奔过去。

    那本伤风败俗的杂志!

    岑路在心里很不得把自己吊起来在房梁上毒打一顿,万一周浦深看到,误会了他是欲求不满怎么办?!

    他气喘吁吁地冲到门口,扶着墙刚喘两口气,周浦深正背对着他,身体僵直一动不动。岑路不安地上前,伸手抚上他宽厚的肩膀:“深弟。你听我说……”

    随即一阵恐怖的大力袭来,岑路被人抱紧了一下子被压倒在床上,床垫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发出哭泣般的“吱呀”声。岑路整个人都被周浦深的气味包裹住,两人身体紧贴,周浦深埋首在岑路的肩窝处,嘴唇紧贴着他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