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七 选择

苏子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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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傍晚,班长在给所有的坦克乘员重复命令的时候,耿鹰答得格外响亮。

    侦察兵递来的消息果然一点没错,邦国人始终对这块矿产肥沃的地方不死心,若是能占领这块背靠固云山的平原,帝国东北角的的资源足够让他们再将战线拉长三年。所以在明显颓势的情况下,今日傍晚邦国依旧递了一个连的兵力过来,指望着不多不少的这一批人能成功扭转局势。

    可惜,帝国早就截获了这一消息,于是派了轻量坦克来消灭这一伙邦国队伍。坦克的尾部以及左右翼都排布了步兵守卫,以确保万无一失。

    大部队从中午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朝内陆撤了,包括周队。耿鹰估摸着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出快四五里地了。

    绝不能让周队失望!耿鹰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他们一个坦克乘组三个人,耿鹰是驾驶员,于是跑在了班长和炮手前面,耿鹰到达坦克近处时,另外两人都还没到。

    耿鹰利落地三两步就爬上了坦克顶端,却发现坦克的双门有一扇开着,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昨天的训练之后,他真的没关舱门?

    可别在耳后的耳机里已经传来了催促声,耿鹰也没多想,纵身就跳进了坦克舱内,坐在驾驶员席位上熟练地打火。

    班长和小炮手随后到了,两人也跳进了舱门。班长刚瞟了眼瞭望镜,就突然警觉地低声说了句:“不对。”

    耿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班长朝着他跑过来,一边嘴里大喊着:“阿鹰,快——”

    那个“跑”字还没说出口,耿鹰就看见班长的脑袋跟西瓜似的被人一枪打爆了,铺天盖地的血和脑浆飞溅出来,弄脏了他的驾驶台。

    小炮手那边正在装填炮弹,听到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响回过头来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惊恐万分:“班……班长……”

    可他还没说出完整的句子,就被人一枪杆子敲昏了。

    瘦得像鬼的邦国兵正用一把M4卡宾枪压着耿鹰的耳朵,这人大概是先前作战时溃散的余孽,不知道几天没梳洗打理过,浑身上下的军装都撕烂了,脸上红红黑黑的血迹和泥巴掩盖住了他的真实相貌。这人如同厉鬼一般冲着耿鹰大吼:“把身上所有的武器都扔过来,包括他们的,快!”

    耿鹰举起手,强压着满心的恐惧和后悔,将身上的手榴弹和机枪全都扔给了邦国人,在去搜班长的武器时,他硬是忍着泪意才没有当场痛哭出声。

    “现在,”邦国兵捡起地上的手榴弹,步枪示威似的敲了敲耿鹰的太阳穴,“把坦克朝平原开,动作快点!”

    耿鹰从他的话判断出这是个老兵,且怕是个步兵,没有驾驶坦克的经验,所以需要自己神志清醒。

    他心念一动,那或许他还有救……

    邦国人像是看出了这个新兵的想法,嗤笑道:“你不用想什么歪心思,我就是再不懂坦克,地图我还是看得懂的。”他指了指头上的显示屏,“你小子安全把我送到邦国军队里去,乖乖把坦克留下,我们还是会善待你。可如果……”他眯了眯眼睛,“你要是玩阴的,反正横竖是个死,大不了我拉开手榴弹,你我,还有外头十几个帝国走狗,咱们一起死,也不算亏。”

    耿鹰听得冷汗直流,他怎么还忘了坦克左右和后方的十几个弟兄,他一边咬碎了牙,一边只得给发动机点火,暂时按照邦国人指示的方向开去。

    眼看着坦克载着他们已经开出了三四里,耿鹰依旧毫无办法。他急得脑门上冒汗,原本寄希望于外侧的步兵发现异常似乎也落空了。这个邦国兵十分狡猾,在看过他们的预计行进地图之后便顺着路线走,只预谋着等与邦国军队对接之后突然倒戈,打帝国一个措手不及。

    小炮兵被绑住了靠在墙边,这时迷迷糊糊地有些醒了,映入眼帘的便是耿鹰被邦国士兵挟持着,咬牙切齿地开着坦克的模样。小士兵瞟了一眼,发现开启无线电台的按钮就在耿鹰的左手边,可却被那个邦国人挡住了。

    小炮兵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索性,没有被绑住。他也没有多想,只是纯粹地觉得一定要和指挥部联系上,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军人的责任感便驱使着这个半大的孩子,摇摇晃晃地朝着邦国人冲了过去,硬是用脑袋狠狠地撞在邦国人的腰际。邦国士兵一阵痛呼,小炮兵趁机大喊:“耿哥!联系指挥部!”

    耿鹰立马/地拿起无线电,按下按钮就没命似的大喊:“这里是第五分队铁甲部,我们被敌人挟持了,请求支援!”

    他身后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折断声,邦国士兵再一次地将小炮兵打晕了过去,这一次他扭曲了面容,泄愤似的用锋利的钉鞋一下一下在小炮兵的脸上踩着,鲜血从小士兵的口鼻眼中淌出来,染红了地面。

    邦国人抬起头,那张恶鬼似的脸上满是阴翳:“还玩阴的是吧。”他举起了手榴弹,可看着地图上越靠越近的邦国军队,他无论如何不忍心在这一刻放弃,只得恶狠狠地叫唤:“加快速度!”

    周浦深盘腿坐在翻山越岭的卡车后座,眉头紧锁。

    一旁的孟看松大气也不敢出,可就这么看着周浦深硬生生地沉默了三分钟。在这种危机关头,一分一秒都是变数,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队长,咱们要不要往上头报啊。”

    周浦深紧紧地蹙着眉头,声音却依旧十分沉稳:“报,当然要报告。但是,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孟看松转而看着地图上的标示,代表邦国人的一片红点已经快要和代表坦克的黄点对接。若是邦国人凭空得了这一辆坦克去,情况毫无疑问会对他们非常不利。

    他有些急了:“队长,我们跟上头要增援吧,坦克不能让邦国人抢去啊。”

    周浦深瞟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子里像是漂浮着冰冷的寒流:“我难道不清楚后果吗?”

    孟看松打了个寒颤,声音也小了些:“那增援……”

    “现在我们连队绝不能掉头去增援坦克组,万一被挟持的邦国人掉头来打我们,整个连面对那样猛烈的炮火简直就是瓮中捉鳖。”周浦深眯了眯眼睛,“要是向上头要坦克过来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孟看松皱着眉头理解周浦深这番话的意思,他的眼光落到队长的身上,只见他孤寂地坐在那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孟看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浦深:“教官,您不会是想……不行啊!”

    周浦深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戾:“不行什么,去补给车上把火箭筒给我扛过来,另外,”他的眼底像是冰封着千万年的寒冰:“去拿破甲弹。”

    孟看松彻底愣住了,他向来了解周浦深的不近人情,这一点他在军营里训练时就切身体会过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周浦深对自己手下亲自带出来的兵,那是十几条人命,也是该抛弃时就毫不留情地抛弃。

    就像是个,冷血无情的机器。

    另一边周浦深还在旁若无人地对着无线电说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与热络的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们一定要坚持住,连队很快就会寻求支援。”说完见孟看松还跟棒槌似的杵在车里,周浦深压下了眼睑,愠怒道:“听得懂人话吗?”

    孟看松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冻僵了,他第一次对自己信服的教官产生了抵触情绪,他冷冰冰地回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周浦深瞪大了眼睛,他暴跳如雷地一把扯住了孟看松的领子,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反了你了!战场上连长官的命令都不听,你对得起你身上的军章吗?!”

    孟看松不甘示弱地回吼回去:“我只听正确的命令!这种的,”他吐了口吐沫:“我对自己的战友下不去手!”

    “什么是正确的?”周浦深双眼血红,揪着孟看松的手越来越紧,“臭小子,我问你,什么才是正确的?”

    孟看松有些怔住了。

    他只觉得周浦深的决定是不正确的,可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

    “看松,”周浦深却松开了他的领子,语气坚决:“我知道我这样看起来不近人情。可坦克马上就要行驶出火箭筒的射程了,如果放任这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邦国人夺走。到时候死的不是坦克班的那十几个人,你,我,还有整个连的弟兄,都得死。”

    “再者,我们好不容易夺回的平原,连带着整个固云山头,都有可能被邦国人突破防线,如果这种事发生了,”周浦深冷笑了一下,“看松,你做好当千古罪人的准备了吗?”

    孟看松瞪着眼睛,他说不出话来。

    周浦深这时已经下了车,孟看松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你下不了手,我却能下手。你是个列兵,不用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可我,”他顿了一下,“我的选择是要对整个连队的弟兄负责的。”

    “战场上人命轻贱,我只能选损失最小的那一方。”话音刚落,周浦深挺拔的身姿便消失在了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