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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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过堂

    接下来几日里,南离都在忙于夏收后的军民事务,打算赶往嘉定州之前尽量都处理完毕,在乡下连日奔波,一直就不曾脱开身忙别的,媅媺没人理了可熬不住,在州城内上蹿下跳,跟着裹乱。

    自打那一回被慕三爷一顿板子打跑了,蹇安泰乖觉,自此不摸邛州百户所的门,西南千户所更是问都不问,安心地贴在媅媺身边伺候。

    他一个老人精,历经万历、天启、崇祯三朝,若再算弘光、隆武、永历,那都六朝了,什么都见识过了,深知保命保富贵必得在外别惹不该惹的事,在内紧紧依着主子,而自家主子的唯一依靠就是这赵大白脸。

    绰号小转子的张翦不同,他在宫中做御鸟太监干的就是陪主子找乐子的活计,年纪又小,不像在宗人府、御马监、司礼监都混过的蹇安泰,各种权谋诡计啥子没见识过,这时对于勋臣的跋扈难免心中不平,对于文官尤其是慕三爷的轻视更是窝在心底,只是碍于自己没兵、没权、没钱,只能受着。

    慕老三不管那个,依旧飞扬跋扈爱谁谁,偶尔难得地碰见这俩太监,还好似啥事也没发生过,老远就招呼:“老公公,那龟儿,吃了没撒!”

    俩太监还得赶紧应:“吃过了噻吃过了噻!”

    南离那日安抚媅媺,又拍胸脯打了保票,一再誓言不负面对朝廷之日的攻守同盟,媅媺才算稍稍安心。

    此时正是夏收三抢时节,里里外外官民人等都忙个不休,来拜望问安扯闲淡的就眼见得地比往日稀少,她这一安闲下来就觉得寂寞,一寂寞就坐不住了。

    这日一早喝完了稀粥吃饱了咸蛋山野菜,媅媺接过蓝罐儿递上来的帕子擦擦额头的汗就挨个点名:

    “小赵子几日不曾来问安咯?”

    “有三日了,老奴晓得,时时打问着帅府衙门,都言赵镇帅下乡去了。”在旁伺候的蹇安泰应声答道。

    “那个便秘脸的龟儿我晓得,不必说咯,直娃子呢?”媅媺说着不满地撇撇嘴。

    “我家相公在城中大仓盘粮,昼夜不休的。”一早来伺候媅媺府中事务的姽婳上前来回话。

    因为军民分政,军中粮饷都是谭绍扬经管,本州大仓、民政税赋却是在号称户部给事中的欧阳直名下,这时节正忙得不行。

    “唉呀呀,姽儿哦,若不是他忙,你都不想着来陪我。”媅媺逮着了姽婳又抱怨起来。

    “您放心,不是如此呢,他不忙我也要来这府中张罗事务,毕竟行邸中人手越来越多,嬛嬛忙不过来。”

    如今生活日渐安定,媅媺的行邸仆役也越来越多,蓝罐儿、红盏儿在身边伺候,南离有过严令,不许府中其他人接近媅媺身边,因此仆役、府中日用都是由嬛嬛、姽婳姐俩帮着经管,算是世子行邸的女官。

    媅媺对姽婳姐俩是满意的,还一直张罗着给嬛嬛也找个婆家,比如那个管钱的谭绍扬就挺好的,可这时闹起心来就顾不得。

    为什么闹心啊?因为她总想着广西的那个雷。

    那个不知是不是真的是自家兄长的人居然跑得了辣么远?!

    还狗儿一般跟着永历皇上颠来颠去,声称护驾,屁,那是逃亡。

    辣么远他逃他滴好咯,好死不死还袭得了王位,却弄得自己如今总觉头上悬一随时会爆的炸雷,简直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费密怎么也不来看我?”

    “费先生在丹棱做县令,定是脱不得身。”蹇安泰知费密难得来邛州一回。

    “唉,慕老三也不来问安咯……”

    “慕三爷掌着百户所锦衣,还有州学的事务,如今忙滴很。”

    “小的觉着啊,慕三爷不比往日咯,如今都不把咱这故人放眼里来。”张璞趁机跟着走了一本。

    “他还在那个破衙门?”媅媺想起张璞挨揍的事,立时来了精神。

    “在呢!”

    “老子去瞧瞧这瓜兮兮滴龟儿,来呀,摆——驾!”

    此时邛州百户所衙门的小小公堂上,慕青天正在审案,堂下跪着被擒拿到堂的一对夫妇男女二人。

    如今邛州日渐安定,南离为他指点的那几个打击方向的各路人犯越来越不好抓,这回好不容易抓了两个人牙子拿在堂下,慕老爷岂能不过过瘾。

    耳听得堂下那名净手净脚却神色市侩鬼祟的中年妇人正在喊冤:

    “老爷,冤枉噻,我真不是人牙子噻,三辈都是良善人家噻。”

    “不是人牙子你在马市二道街头那儿鬼鬼祟祟地卖人?还讲了三回的价钱?”提着锁链的钱四喜在旁冷笑。

    “人家女儿卖身为奴为妾也是自愿。”

    堂上的慕大老爷一拍惊堂木喝问:

    “自愿!?自愿你就做中人嗦?做得这般熟稔,还说你不是?要老子扔签子夹你吗?”

    泼戾的妇人被问个张口结舌,被“夹”之一字唬得魂飞魄散,这位大老爷那是名声在外,说夹真夹,毫不客气,兴致来了,亲自动手,这时在旁那猥琐干瘦的男人也晓得利害,急忙帮腔辩白:

    “不瞒大太老爷,我这老婆儿过去实是做过,如今早不做了滴嗦。人家东主找小的买人,卖家又找家里的寻买家,小的夫妻怎敢不依……”

    “民妇真的冤……”妇人伏地哀告。

    慕三爷抹着老鼠胡子一声冷笑:

    “不做咯?不做你两口子吃啥子?你喝啥子?你龟儿子定然还是要做!看你牙尖嘴利,不吃打不长记性,来呀,先打四十!”说罢就把刑签提在手中就要掷下。

    “老爷我一直不曾做了您还打我。”男人牙子觉得很委屈。

    慕大老爷居然难得地慢条斯理耐心解释:

    “老爷我教你龟儿子一个乖,本当打你六十板,过去做的打你二十,将来做的打你二十,今日本当也打二十,姑念汝今日不做,就免汝二十,因此四十,来呀,给我打四十大板!”

    说罢,“啪”地把刑签掷下。

    于是在旁侍立的掌刑总旗钱四喜一挥手,锦衣力士上前将这虔婆丢翻了噼里啪啦就打,那男人在旁吓得不住磕头求饶,却也哪里逃得过这一遭。

    听着劈啪带着节奏点的板子声加鬼哭狼嚎的惨叫,慕大老爷心满意足地捧起几案的茶碗,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儿,甚是惬意享受,随口还夸赞掌刑的兄弟们。

    “四喜啊,你们这活儿做得是越来越是好咯,哥老倌儿们的板子都有鼓点滴,巴适!”

    “谢老爷夸奖,兄弟们,听到老爷夸赞了吗?加把劲儿!”

    掌刑的力士们一听,打得更加起劲儿,最后老虔婆都叫不出声了,男的抗揍,打完四十还能应声。

    有少年力士就上前回禀:

    “禀大老爷,打满四十,行刑完毕,男犯尚可应答,女犯有气不能出声,请大老爷示下。”

    “先扔牢里。”

    常过公堂、惯于讼恶的人牙子丈夫一听到这儿怎么变了规矩了?也怪他贱,挨过打嘴贱还要问问:

    “大老爷你都不问问口供的吗,就这么白打我撒?”

    慕老三一拍惊堂木,喝骂道:

    “问你吗淡,扔大牢里,回头交给司李去判。”

    “遵大老爷的令。”力士应了,把两个人牙子上了重枷向外就拖,直拖去州衙大牢。

    没办法,州衙的牢房大,这边衙门小,除了少年力士们的营房,就没关人的地方,不过这么一来,力士们拖着、或者板车拉着受过刑的犯人往州衙去,就当是游一回街。

    慕天蚕这里心满意足地捋着鼠须问钱四喜:

    “四喜啊,下个什么案子?

    “这案子是巡城时拿来的,看着眼生,又是外地口音,被问话时鬼鬼祟祟,只怕是细作,就锁拿了来与老爷讯问。

    “细作,细作好啊,带上来!”慕天蚕闻言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