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混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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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混作

    两日后,南离陪同樊一蘅一行抵达南河渡水关,范文光及邛州文武早已得讯,以范文光、程羡良为首,都在码头相迎。

    见礼寒暄,互道劳苦后,樊一蘅见只有两顶轿子还有车驾,便欲登车驾入城,被范文光劝止。

    “老先生还是坐轿子吧,邛州只这一顶大轿子,您不坐我们谁能坐。”

    樊一蘅无奈,只得上了这顶八抬大轿,却见一个着五品服色的矮子“噌”地钻进了另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子,樊一蘅想起这矮子就是适才知州程羡良为自己介绍的,是邛州的学政。

    “人不可貌相啊……此人举止敏捷,是个干才。”

    樊一蘅心中暗道着,起轿后打开轿帘,见是南离等武将在前引路,程羡良与范文光一左一右都在骑马,他知范文光起兵数年,会骑马不稀奇,就问程羡良道:

    “程知州也擅骑马?”

    “回禀老太傅,下官本不擅乘马,是赵总镇到了本州,力劝下官多习马术,还赠了下官一匹好马,只得赶鸭子上架啦。”程羡良于马上躬身向轿子这边拱手回话。

    “好啊,时势如此,举兵报国,弓马不可不习……那位慕提学是位干才……”

    “干才、干才,的是干才。”程羡良口上应着,心里却在骂娘——特娘滴把老子的轿子都抢了,令老子顶着大日头如同烈火,可不干柴。

    “太傅,您看这边!”范文光从马上躬身提醒樊一蘅。

    樊一蘅顺着范文光所指看了一眼,就剁了一下脚令道:

    “落轿!”

    邛州的轿夫都是现找的,把式不甚熟练,闻得老大人令落轿,赶紧七零八落跌跌撞撞停下来,险些把老爷子晃迷糊了。

    樊一蘅一落轿,车驾队伍陆续停下来,樊一蘅则由范文光、程羡良陪同着,离开车驾队伍,来在路边对着原野,指指点点。

    远处山峦起伏,近处坝子平旷,田埂修得整整齐齐,正在收割的百姓刈稻穗的、捆禾草的,再往远处,着一色四尺短衣装的分明是些士卒,把些刀枪拢做一堆架在田间,与百姓混在一起,正在翻地抢种,军民混杂,不见纠纷躲避,一起忙碌劳作却带着欢声笑语。

    南离闻得后边有事,急忙策马过来,见樊一蘅领着三位文官在那里指点议论,忙下马过去,一听这三位正议论田间地头,就上前答话:

    “这时正是秋收抢种时节,没有守汛值番的士卒都发出来帮农帮抢。”

    “农时的是耽搁不得。”范文光也点头赞同。

    “仲闇,你在洪雅,有这般的兵农混作吗?”

    “这……不曾,乡兵、城兵闲时自种自收,不与乡农混杂。”

    “南离啊,过泸叙时节我知你军纪好,却不知好成这般。”

    “老大人谬赞了,这本是为将统兵的分内之事。”

    “仲闇啊,老夫也别坐轿子了,虽然骑不得马吃力,车还是坐得的,你们诸位陪陪老夫,看看这邛州的景色。”

    “就依太傅所命。”

    这一回最终却是范文光自告奋勇,与樊一蘅同车入城。

    不想樊一蘅不坐轿了,那位慕提学也不坐轿了,令轿夫们抬着空轿子跟着,不知令手下从哪里弄个滑竿出来,令人抬在樊一蘅车驾后相随,口中还在拍马:

    “太傅老先生我辈楷模……”

    被南离背着樊一蘅一皱眉瞪他一眼,他才蔫溜地老实了,闭了嘴还在腹诽:不是你叮嘱老子要多说好话,要守规矩,这时来捧拍一番,你又瞪我……

    车驾甫一起行,范文光就急不可耐地掀了挂车的竹帘,不顾路上被护卫铁骑搅得尘土飞扬,为樊一蘅一路指点讲述邛州城内外诸般情形。

    待过了城外茶市进东关过东关大街又路过草市街直奔分巡道驻在衙门,樊一蘅看尽左右城中景致,慨叹一声:

    “难得的太平景象,别说泸州不曾有,就是嘉定州,也没这般繁盛。”

    到了分巡道驻在衙门,南离还直表歉意:

    “这个衙门挺大,但一直没人用,好在平日有人洒扫,馆驿还在修整,只好委屈您与旭东兄暂居于此。”

    “很好很好,这就很好啦。仲闇,你住哪里呢?”

    “下官暂驻建昌道行台,一进院子只有下官主仆数人,寂寞得很。”

    “那你就搬过来好啦,这么大的三进院子,楼亭轩馆一应俱全,空着多可惜。”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范文光知道,这是总督为的与自己议事方便。

    “如此甚好,南离前来拜望太傅与抚院就不必跑两趟啦。这里先为老先生安置一番,请您稍歇,用些茶点,日落时分便在州衙花厅设宴为您接风,邛州许多父老还等着想见见您呢。”

    “南离啊,这就不必了,你识得老夫也不是一日了,晚宴就罢了吧,老夫还是先去看望世子。”

    “此时不巧,世子去蒲江问老富顺王妃的安了,预计还要三二日才回,不如稍缓,世子回日,您也歇好了,才好与世子相谈。”

    “也好,那就明日先办公事,今日呢也别太多人啦,就是范抚院、程知州,还有谁,南离你来安排,几个人闲坐一坐罢。”

    “末将领命。”

    “哦,还有那位学道慕提学。”

    “这个……慕提学今日还要督查西关外文庙修缮,已经去了,今日再回恐来不及了。邛州任事官吏,除程知州与郝司李,余均未经铨注,就不请了吧。”

    “既如此,你就安排吧。”樊一蘅对于南离的体贴与懂规矩非常满意。

    “末将领命。”

    南离心说,人多我还能遮掩一下,人少可别让慕老三来,酒桌上立现原形,却不知这反而给樊一蘅留下了这位小个子提学格外勤政、不事权贵的印象。

    其实依明末官场规矩,迎来送往应当知州程羡良来摆布,但南离才是说了算的,而且定下了厉行节俭的风气,又是樊一蘅来,就如前日请来的范文光,自然得南离亲自摆布。

    这一晚简单的晚宴,有些人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总之皆称雅士高会,正当简约清淡如此,樊一蘅却是真心的满意,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邛州如此,甲于嘉定,若能相托两川恢复大计,更胜曾英、王祥之属,这样的青年才俊有那么三五位,大明中兴可期。

    樊一蘅曾问过南离,此案邛州有谁参与其中,得知除了几名武官加太监,文官一律不曾豫其事,席间便闭口不谈明日公事,只是感怀家国岁月。

    待众人尽欢而散,送走程羡良、郝盈川,樊一蘅才嘱咐了几句明日的安排,南离方拜别后各自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