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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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7章 破敌

    城头短兵相接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是八旗兵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了。

    白兵战士们登城的越来越多,南离拄着大枪居中一立,一句话都不必说,旗帜一般的令战士们热血沸腾,奋勇拼杀。

    张翦也登上城头,组织后续的两司明军持续投入,扩大突破口。

    清军再也支撑不住,失去抵抗意志,开始向城下溃逃,因人数劣势而被割裂包围的步甲成了邛州明军的口中之食,一个个的被砍翻、刺倒。

    城头一片混乱,明军惊天动地的杀声中夹杂着八旗兵声嘶力竭的惨叫,后上城墙的明军战士有的止不住的打滑,有临阵的紧张、无措所致,更主要的是因为城头上四处蔓延的满地热血!

    逃得性命的八旗兵甩下在后抵挡的包衣家奴,开始溃退,但这些八旗敌兵连溃退都与众不同,很有章法。

    先放火,将事先埋设了火药硫磺干草的房屋点燃,形成火墙,阻断明军追杀。

    到了北关留下一部分包衣步甲断后,大部分马甲、骁骑校甚至跑腿的领催都跟着参领上马飞奔而去。

    张翦指挥下,崇义营的追击也不混乱,留下一部分扑火救火的——这城池的房子还得留给老百姓和自己过冬呢——先救百姓的物件,这也是教导司的教导原则。

    另一部分直接上城墙,会同在东南面登城的铁胜营继续追——在城墙上面绕远,但看得清楚,也不用在城中街巷绕路,还能打乱铁胜营抢功刷人头的追击步伐。

    吴元龙、席地阙则各自下城上马,率领城外铁骑、飞骑绕城追袭,断敌退路!

    这是最狠的绝户手,比之铁胜营为战役布局而装模作样做出的断路态势扎实又狠辣,毕竟铁胜营的任务是佯动加助攻,实际不是追击。

    城池拿下来了,最高兴的本该是张翦,这时他却一丝笑容都没。

    而在城头八处被创,被同袍兄弟们围着欢呼的吴大个子,欢呼着、笑着……笑着——就哇地哭了出来……

    城墙下云梯旁边扔下的兄弟都已经论层的摞摞了……

    南离的银甲上满身血迹,却并未受伤,与之对比鲜明的就是裸身爬城的吴大个子。

    南离的一身装备,说是银盔银甲,其实自然都是精锻的铁胎,只是表面镶金镀银而已。

    这年月想在战场上开嘲讽放大招,要么得会骂,如侯天锡之类,看人家马宁不管是战是逃从来毫无声息,要么象南离,英风俊朗加一身装具出众,要么就得象吴大个子一样有一身好肉,能甩脱了盔甲裸体开无双。

    裸开无双自然而然的就要做好被集火的准备,但你光着膀子了,哪怕随便来个箭镞划一下,有甲的嚓一下就过去了,你这光膀子就得带血口子,因此没有一身好肉,干不了这活儿。

    才还血勇如同天神一般的他这时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张翦也说不出话,心情更加沉重,却知此时自己有更大的责任,来在抱着驼龙枪倚着半截城牒浑身血迹的南离面前,单膝点地“啪”地一抱拳:

    “末将知错了,特来请罪,请总镇责罚!”

    疲惫喘息的南离只摇了一下手,“呵”地苦笑:

    “算了,先别说责罚,说说你自己,有什么错吧?”

    “末将轻敌,致自家手足兄弟如此伤亡枕籍,有悖总镇常日教导。”

    “还有么?”

    “又令镇帅亲身涉险,才得破敌,是末将等的无能。”

    “那你说说,该如何责罚。”南离接过柴火送来的水袋,喝下半袋,又将两手的血迹简单冲洗几下。

    “末将无能,愿去副将之职。”张翦想起那个黄脸的给自己的那个鄙夷加刺激的眼色。

    “轻敌你是晓得咯,但是你的罪并不在此。”

    “你的罪在这儿——”南离坐着用脚尖踢了一下脚下的一具敌尸。

    “马宁其实早就跑了,只怕都不是跑了一日两日,城头也早就换作了真八旗,你不晓得,我也不晓得,我们都有错,”

    说到这里,南离放下水袋,拄长枪猛地起立,目光跨过还在燃烧大量民房、各种衙门屋舍因而冒着浓烟的城池,眺望着城外远处已经开始积雪的远山,长叹一声:“你的罪责有我一半。”

    “末将觉得自己不配坐这崇义营副将之位,愿镇帅另选贤明,末将才能安心。”

    “呵呵,你又错了。”南离收回目光,看着张翦,觉得自己选的兄弟还是对的。

    “八旗正兵,被你率同袍兄弟击败夺城,算得蜀中恢剿头一遭。”

    南离说的没错,自肃亲王豪格在嘉定州被杨展击败,退出四川班师后,只留下了李国英率领的六路总兵绿旗兵马,各镇明军恢剿打的都是绿旗,碰上八旗还真是头一遭。

    “对着同袍兄弟的尸骨,末将哪儿还好意思自居功劳。”张翦说着,眼泪从面上流下,只好无奈地抹了一把,禁不住抽了一鼻子,脸也魂儿画的一般。

    南离回身指向自己登城的位置:

    “本镇登城之时,你没有头热,而是组织铳手用火力掩护我突击,否则我怎能毫发无伤?”

    又向城墙左右一指,将整个城池一画,豪迈地讲道:

    “登城突破后,你调集同袍兄弟,作为后续投入,有这个正确动作,才得以迅速扩大战果,这正是一营之将临阵之时的本分,这两件事做得非常正确,为何没有功劳。”

    “反倒是我,血勇上头上来冲锋,其实不可提倡。我希望的是,你们,”南离指指张翦还有依旧蹲在那里抱头哭泣的吴大个子:

    “你们营中生兵最多,倒在城下的都是精挑细选的老兵兄弟,若能教导得你们营里的生兵都如倒在城下的兄弟般舍生忘死,不单单如此,日后还要如我,如大个子这般用战技消灭敌人,自然就不必令我临阵在前了。”

    “也对得起今日扔在这里的同袍兄弟。”

    城下的火兵在挨个的翻检倒下的战士,将只要有口气的都从死人堆里搬出来救护,也好在披甲登城的箭伤倒地的居多,才见得多是伤员,阵亡的还是少数,这就是得胜后掌握战场的好处,否则攻城失败后,受伤在城下的都得扔这儿了。

    张翦最信南离的道理,此时茅塞顿开。

    “镇帅此责,深感惭愧,末将铭记在心。”

    “好了,别学吴虾子捧屁拍马的,你做的没啥子错。”

    “你做的很对!其实我不该上前的,当时拼意志,要了死命的时节,也是我被逼得没了办法。”

    “而你很冷静,组织矢铳射打,又组织后续兵力投入,这才是为一军之将者的本份。”

    “为什么会令你领军崇义营,而不是吴元龙、韩羽呢?”

    “就是这个原因。”

    “今日面对伤亡的同袍兄弟,你能清晰认识到自己的失误处,就是最大的进步,要的不该是责罚,而是不二过,只有不二过,才能成长。”

    讲明了道理,南离又过去拍拍吴大个子的臂膀:“你别光着了,再受了寒。”又提醒张翦道:“你啊,此时本不该在这里与我论对错,那里才是你的位置,难不成崇义营还得要我上手指挥?”

    张翦陡地精神一振,“哗啦”一抖浑身的甲叶子,“啪”地抱拳打躬:

    “末将领命!”回头过去扯着吴大个子就骂:

    “还哭,还哭?吗的你龟儿个熊包,别特娘滴抹泪了,同袍兄弟厚葬抚恤自有镇帅,咱先哭什么?咱得追上去,给兄弟们报仇!”

    吴大个子这才起身,又被张翦扯住大骂,才重新顶盔掼甲,不等整齐被张翦一脚踹着去临了还要叫嚷一声:

    “不要被别个抢了功劳!”

    说是这么说着,但是最终,崇义营除了先登夺城之外,两个最靓最得意的头功都被人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