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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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4章 往来

    开春以来,在清廷反动逆流的凶猛围堵下,南明小朝廷风雨飘摇,然而因为南离率部在川北整个冬季的奋战,以及川北诸镇的协同努力之下,上下川南加成都府赢得了难得的持续大半年的相对平静。

    正面交锋的两军战场平静下来,另一个战场却开始暗流涌动。

    保宁往潼川的驿路上,根本没有什么商旅,却常有各自明清打扮的小队伍或乘马或步行地来回奔走,这些都是保宁或汉中派出的使者,也有自汉州或嘉定州的往还,一时间可谓往来使者不绝于道。

    有了更动后的行政体制,募兵储粮自有三路巡抚各自督促州县行政,南离这里就把更多精力腾出来,用在了对敌斗争的策略上。

    这番会商意识商议完毕了大策,取得四方三镇的一致的认可后,南离又说起眼下的斗争策略:

    “李国英的意图就是招抚,但吴三桂的意图就更为复杂了,他更希望我们不要动,因为他往陕北去了话已经腾不出更多兵力来支援李国英。”

    “同样的,我们也不希望他们动,成都府县恢复日见成效,我们要尽快将之转化成部队的战斗力。”

    “因此,我这里与杨帅爷书信往还,说的就是一件事:虚与委蛇!”

    “使者来了,谈不谈,要谈,谈什么?”

    说到这里,南离向赵荣贵那边拱手做个揖,提醒道:

    “二叔,您别急,听我慢慢说,范抚院,您也不必提汉贼不两立……”

    赵荣贵撇着大嘴搓一把口下钢髯,范文光则生生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南离知道,对此最为不解的文是范文光、武是赵荣贵,范文光作为文臣讲的汉贼不两立,赵荣贵作为赤心勋镇讲的是废啥子话,要砍就砍!

    南离安抚二人后继续解释:

    “书来信往,好生接待使者,甚而可以同意他们派人来谈条件,第一则不泄密,不要将我们的真实意图、真实实力泄漏出去,第二则探听敌人虚实以及真实意图。”

    “最要紧的,就是一句话,拖延时日。”

    “二叔,您那六丁六甲的百人总兵,恢复到真正的实额千人,不得需要时日吗?”

    “范抚院,府城周围复垦的荒地,大收成不得到秋后吗?”

    “别说,是我大侄子说的这个道理。”赵荣贵终于搓着花白钢髯咧嘴点头。

    “有理有理,文光附议。这个事就委路抚院来办如何?”范文光也起身说道,不过他想把这事推给新晋的寒门出身的路宏蜀。

    “哎呀,这个,宏蜀俗务缠身,恐不能胜任。”路宏蜀也在推托。

    南离对此也是无奈,只好接言道:

    “好啦,大家不要推,这个恶名还是本镇来顶……”

    大家都爱惜羽毛,都怕舍生忘死的抗清数载到头来再落个与敌沟通的汉奸恶名,南离也爱惜羽毛,但也不得不然,好在这时朱化龙说话了:

    “得了,南离也别争啦,我朱化龙六十来岁了,也不怕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在绵州离得近,这些事,就我来支应,赵镇帅在后帮我出主意就好。”

    就在镇守衙门议论来往使者的时刻,州衙大狱里,一间收拾得较为干净的牢房里,被俘囚禁的宋之琦也在盼望着有人来。

    他被拘押后,因有南离的将令,被韩羽遣西司锦衣卫严密看押,并不难为。

    单独关在西司掌握的一间干净牢房,并不与寻常犯人、被俘兵丁同在一处,不是南离提堂,也无人前来讯问。

    但是宋之琦却是日日的不安。

    西司的力士不若寻常狱卒,待之并不严酷,有时还会与之闲扯几句,毕竟宋之琦是个饱读诗书的老乡绅,而且很有见识。

    “那边不剩人了?”他觑个锦衣力士来巡视的功夫问这相熟力士小哥。

    “没了,都放回去了?”力士小哥说的自然是那边关押清兵俘虏的所在。

    “真的一个不剩?连八旗的都放了?”

    “我说宋军师,你都这样了,老子骗你做啥子?”

    大家都知他曾是惠应诏的狗头军师,几名力士也随口叫他宋军师,至于在他面前充老子,以宋之琦的境地,自然不敢多话,反而感激涕零。

    “不过宋军师,今日保宁又有人来。”

    “哦?!有提到我吗?”

    “这个……我们可不晓得。”

    结果宋之琦满怀着希望等了一日,直到传来更鼓梆子响,他才失望落寞地对窗长叹:“还是没人来赎我。亏我拼着老迈之躯救过你们的命……”

    第二日一早,川北开春的晴日,一道阳光透过木栅射入窗口,牢房外有人叫宋之琦:

    “宋军师,曹佥事看你来咯。”

    躺草铺烙了大半夜饼的宋之琦闻声一看,一名锦衣玉带的大胡子武官正站在牢房栅栏外看着他,那眼神,跟牲口市看牲口的差不多。

    他赶紧一翻身起来,一躬到地:“小的参见佥事。”

    “免了吧,老宋头儿,你过的还成啊?”

    “托各位老爷的福,诸位爷不曾为难老朽。”

    “哎我说,你在这儿呆着,就呆住了?就不想回去啦?”曹昌虎开始循循善诱。

    “啊?!您……能放我回去?赵镇帅有话了?”

    “不是我家镇帅有话,是我家镇帅无奈了,本来想放你回去了,可保宁来人,镇帅提起你人家不理啊。”看老宋头儿一呆,曹昌虎继续给他加料配药:

    “如今双方书来信往,都在谈的是军国大事,剿啊还是抚的,谁顾得你,要我说啊,你就好生在这儿呆着吧。”

    听话听音,宋之琦这老人精自然听出了这里面的活动气儿,立时随棍缠上。

    “这位小爷,咱不是糊涂人,您这里镇帅要办大事,留着老朽也是无用,不是白白耗费粮米,不若您向贵镇帅美言一番,放老朽出去还能做些事。”

    曹昌虎一听,大胡子衬托着满面鄙夷的表情,嗤之以鼻:

    “做事……用你你能做啥?你个老梆子了,哎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年纪,还出来求功名,无非为的儿孙挣命,你这儿孙也不孝啊,都不来看看你?”

    “老朽家在千里之外的伏羌,想是无人知晓老朽的消息。”

    这么一说,曹昌虎的语气就变了:

    “伏羌,也不远啊,唉呀你这老人家也是可怜啊,为个荫及儿孙落到这般地步,何苦呢,要不这样,你写封信,我辛苦一下,派个人给你送家去,反正如今保宁路通了。”

    “小爷,您有这话可是大恩大德啊!”

    “好好好,来来来,我教你写啊,这话该怎么说呢,对了,你老家那边有啥物产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