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八章 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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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 监国

    有程羡良引领,将一副好皮囊、好胡须、官服齐整、威仪堂堂的程源引见到临邛堂内媅媺面前。

    一见正堂端坐头戴翼善冠、着三爪圆领黄蟒的媅媺,程源倒头就拜:

    “下官参见世子!臣贺喜世子爷!”

    前一句下官,后一句居然称臣,搞得媅媺一愣,这里她还是能听出分别的,立时觉得这人有意思,先不必急着绑去西司衙门,可以先弄小西厂圈起来。

    “瑞鹤临邛,七彩环绕华盖而三日不去,天将降大任于此。”

    “蜀藩世家,国之屏藩,当此国难之时,四方群雄并起,天家子孙怎可甘于人后而辱没祖宗威灵,正合顺天应人,就藩而行监国事。”

    “哎哟哟,你这官儿,说的话,我喜欢噻!”媅媺决定先不关他了,再聊一吊钱的。

    “臣源,忝为都察院佥都御史,踯躅四省,未能建尺寸之功,每日思量而起,无日不愧感于心,痛彻五内。”

    “今幸得见蜀藩承继于此,大彻大悟,愿行本分,切切上表,表请当今圣上,册封袭国,于川蜀行监国事,恢复祖宗江山!”

    “呀,汝的意思,欲要予……来监国?”

    “臣正是此意。”

    “那……予……为啥子要监这个国?”这事不是一回了,被南离教训得,她也学乖了,凡事晓得问个为啥子。

    “您还不监国,那就悔之晚矣!”程源捶胸顿足,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咋子说?”媅媺看得有趣,觉得比南关的戏班子好看。

    “弘光、隆武元年,鲁藩起于浙东,奋战五载,功业未靖,却不减祖宗威灵。”程源昂扬地向东方一指。

    “啊……?浙东,是哪里?”媅媺没出过四川,也没学过地理,真不知道。

    “杭州那边。”张璞在后小声提醒。

    “好远噻!”媅媺不由得惊叹,其实杭州多远她也不知道。

    “永历元年,楚藩起于川东,奋战两载,称制于天子城。”程源再次昂扬地向东一指。

    “这个予晓得。”

    “如今滇中乱平,又有昔日献贼四子以身投效,邀封王爵,自成一藩。”程源这回又向东一指,还是蹇安泰叹口气,向南指了一下:“那边。”

    “世子您,还要在这邛州桃源境安坐以待吗?”

    “不安坐……又咋子?”媅媺眯起杏眼,转啊转的打量程源,努力做出一副枭雄仪态。

    “世子爷当今文有程公之流文臣,武有赵镇之类英雄,带甲数万、雄踞一方,只须登高一呼,便有四方响应,何愁大事不就呢。”程源这时已经是慷慨激昂、手舞足蹈、怒发冲冠。

    “赵娃子么,还成……”媅媺心说他敢不服,不服我骑死他。至于程公么……呵呵。

    程羡良在后面不敢吭声,只心说:对,我也就是个呵呵。

    不过媅媺如今也自有见识,把身子前倾,倚着几案,眯着杏眼,诡秘地盯着程源问道:

    “只是,东面还有杨家,南面还有曹家。再往那边还有谁来的?”

    “世子爷,那边还有永宁伯、荣昌伯。”还是张璞在后小心提醒。

    “哦,对对,我这里邛州自家滴好说,那些人也要拥戴,予之监国才得。”

    “如此说来,只要世子动意,源愿以三寸不烂之舌,建拥戴之功,为世子即位铺路。”说到这里,程源“噗通”跪地,向上一揖,慷慨请命。

    “你有这等滴本事?”

    “世子可知王祥?”

    “王祥啊,晓得,永昌伯么?”

    蓝罐在后听得捅了张璞一下,张璞悄悄地上前小声提醒:“主子,是荣昌伯。”

    媅媺挥手将小扇子骨“啪”抽了他一下:“老子晓得,要你多嘴!”

    程源看在眼中,继续摇唇鼓舌:

    “王祥昔日不服王化,不奉督抚将令,自行其是,称王称霸,劫掠途经商旅,就是下官,凭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其奉王命、遵王化,重归大明麾下。”

    “世子您不必出一兵一卒,只需少少金银,再加一纸敕命,臣愿奔走天下,宣示王化,以大势之义,说得天下英雄效命!”

    “少少金银,是多少?”

    “银一万两,金一千两,如何?”

    “啷个有那么多金银,一万两大米都莫得,还少少,少你个鬼哟。”

    “予出五十两如何?”

    “这……出外行走,须得显出您监国的威仪,这如何使得。”

    “那就算咯。”媅媺觉得自己攒点钱不容易,还是别败豁了,可程源他不死心。

    “其实少少些也不是不成,只是须得先做眼下之事。”

    “哦?还有眼下?那么眼下该当咋子?哦,卿起身说话。”媅媺觉着既然自己不打算出钱了就别让人一直跪着了。

    “先正大位,传告天下,以监国之名,传檄四方,征讨不臣。那便少少金银即可。”程源这时起身,说毕还向媅媺反转五爪捏于胸前,做个元宝的手势示意,只是后来越捏越小。

    “这样咯,好噻!”

    媅媺这才一甩袖子,算是把这番话听进去了。

    当晚传令,委程羡良代世子赐宴,就在州衙操办,媅媺可一文钱也不想出他的,她很有警惕性,因为觉到了程源虽然说话中听又合意,却似乎在打自己荷包的主意。

    那可不成,自己的金银还要留着砸赵狗子呢。

    程源去了,媅媺自有一番不想花钱的道理,她一直用小扇哒哒哒地敲着几案不说话,看着蹇安泰将两个官儿送出去直到再回来,才收了小扇开始下令。

    “蹇佬儿,你把那个潘科提出来,老子要问话。”

    “张璞,把那个人传进来。”

    “老奴领命。”

    “是嘞世子爷。”

    蹇安泰去提人,张璞这边这个近,因为要传的这个人就在临邛悦雪的行邸窝着呢。

    此人神神秘秘来,来了就窝进行邸再不出去,只等蜀世子传见,便好回去覆命。

    没得盏茶功夫,张璞就把人带来了,来人四十来岁,瘦小精干,睥睨之际,面色深沉。

    来人向媅媺施过礼问了安,媅媺摆手道声免了罢,此人才开口相询道。

    “学生前番所言之事,世子思量如何?”

    “好是好撒,不过你说的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如今楚藩监国,称天下兵马副元帅,建行台,铸金印,封侯伯,张京为尚书,程正典为总督,在下就是巡抚,”

    “总督哪里,巡抚何方?”

    “总督四川、巡抚湖广。”

    “啷个四川总督,不是还要管我这里。”

    “英雄从之,皆合所愿,便有封拜,亦听其命,各从所命,共分江山。楚监国所言,尽在秘信之中,望世子用心斟酌。”

    听到这里,媅媺有些不耐烦,摆摆小扇令道:

    “好咯,你去罢,我晓得咯,张璞,你引着朱先生自去,管待酒饭。”

    “是嘞世子爷。”

    他们下去了,媅媺没再说话,孤零零坐于正堂,从一方小信封里抽出一摞信纸,再次细细地读了起来:

    昔予在顺天府,与枰枻各抒心事,各怀壮志不得伸之慨。

    予以身世相告,枰枻亦言其状,亦及于枰樻殁于贼手之形迹。

    此秘事也,若宣之于外,不免于弟之清誉不合。

    卿不言、予亦不言,兄之不言,弟亦不必言,秘之秘之。

    今日之世,君身我身,本当各以出身、各凭功业,然不合腐儒发难,闯献逆行,达虏入寇,乱我辈祖宗之江山。

    为明心迹,上蜀王监国行台号与弟,正当你我兄弟携手,分藩封建,各行监国之法,外御达虏,内张宗法,功成之日,平分社稷,岂非青史美谈,不亦快哉。

    行在深谙,称藩不违国体,何况重藩守边,本太祖所制,当今之世,行高皇帝之制,子孙之责也。

    故出放之时,圣上惟以秘旨相托,今称藩立国,建制封拜,亦为圣意。

    细细看到最后,媅媺一声冷笑:

    “呵,呵呵,朱荣藩,你娃也不过知个一半儿滴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