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三章 操办

观雨听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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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3章 操办

    邛州城里的这个戏班子,说起来还真的有些来历。

    这戏班子供着一套长靠,正是当初南离披挂着单骑陷阵直取向成功的那身扮相。

    就凭这个,还有神乎其神的天将下凡的传说,戏唱的也没几个可比的,在邛州居然混得吃喝不愁。

    毕竟这年月饭都吃不上几顿饱的,谁有心思看戏,戏班子活下来的就这么一家。

    亏得熬到今日,如今的邛州百姓能吃上几顿饱饭,他们也混得风生水起。

    这几日城里来往人多,扮戏的何老板的正在琢磨今晚上哪几出,好多招揽几个收藏追读啥地,捧着水牌正发愁,外面脚步杂沓,忽然眼前一黑,戏班子临街档口就被遮住了——来了一群人,把门口围上了。

    有一胖一瘦两位穿长衫的中年男子进来,手里提着折扇指点,头顶方巾身着道袍,一看就是有功名的士子。

    “两位,今晚扮戏的水牌,您在这儿听也成,掌灯时分桂仙阁有折子戏……”一看这两位不理他,直往里走,赶紧追上继续介绍:“也唱堂会,您府中办……”

    同来的胖子一把扒拉开他,不接他茬反问道:

    “哎你这道具服装锣鼓家伙什呢?”

    “哎哟,您内行,来,这边请!”说着话何老板前头引路,领去后台看琳琅满目的戏服——太平年月票友串戏是常事。

    这两位看见戏服眼睛一亮,对视一眼点点头,一齐上去就上手扒拉挑拣,一边扒拉一边问:

    “这个是扮啥子滴?”

    “这是《文昭关》那一出,扮伍子胥的。”

    “这不成,那是伍子胥落魄的时节。”看来这胖子挺懂。

    “这是啥子。”瘦子抻起一身黑的问老板。

    “《秦琼卖马》,秦二爷落魄时节,卖自己的黄骠马。”

    “你这里咋子都是破落戏。”胖子越翻越不满意。

    “老爷您要啥子戏。”

    “当然富贵满堂,帝王将相啊!”

    “贵妃醉酒啊,满朝的文武一起看杨贵妃……”

    “嗯,这件长衣,老子要咯。”胖子捏住一件戏台上的宰相服不撒手了。

    “这是扮李林甫的,奸臣啊,再说您要这干嘛,您要票戏吗?”

    “票票票,票你吗淡,老子穿他去上朝!”胖子终于被老板絮叨怒了。

    “啊!?”

    结果这两位在何老板儿的瞠目结舌中扔下一锭银子又加一大包米,扯走了两件戏台上扮大臣的戏装。

    何老板儿一盘算,这买卖还行,银子没啥,先留着,不定啥日月又能换几亩田了,大米可是好东西,如今的邛州,有银子都未必买得到。

    既然合得来,就算了,也不必去安抚司衙门喊冤了。

    可前边这两位才走了没片刻,又来两位,都是胖子,胡子拉碴、气息剽悍,举手投足一身匪气,腰间还挎着刀,一看就是哪个山寨窝子进城的。

    “老板儿,定军山、八阵图!扮起来看!”以为进来就嚷。

    “赵子龙的衣装腻?”另位一眼就盯上了神龛上供着的这套。

    “这不能卖,这是上供的,看家的。”老板心说我就靠这个镇场子呢。

    “老黄忠的也成,张翼德也成!”这两位好答对,不挑拣,有了就成,不过要的是扮武将的长靠。

    然后老板眼睁睁看着两位新任的武弁一人一身长靠迈着方步走了。

    不等过午,戏老板发现了,这买卖好啊,咱这戏也甭唱了,卖吧。然后络绎不绝之间,再来的他都熟套了。

    “几位老爷,请!文的武的?”

    “老板儿你懂行噻!”

    “那是。”老板心说我已经卖了半个戏台,这不定咋回事呢,赶紧卖完我跑乡下躲两天去。

    “文的!”

    然后戏老板往戏园子东厢一比量:

    “看这儿,丞相!这儿、尚书!这儿、这儿,侍郎!这……这不是,这太监的。”

    再来一伙叫嚷:

    “武的!”

    何老板再往西厢一比量,神色庄重肃然:

    “看这里,精忠报国岳大元帅,苦肉计大嘟嘟,瓦岗寨,大魔王的……”

    “全要了!”

    这一日天还没擦黑,戏园子黄了,戏班子散了,何老板卷起锣鼓家伙什,带着个相好的小花旦,跑了!

    次日一早,卯时才一刻,骄阳当头、锣鼓铿锵、滴里当啷!

    临邛悦雪的行邸正堂临邛堂正庭院,金砖铺就的空场挤满了人。

    “贺新世蜀王即监国位,群臣,拜!”新封的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程源主持。

    “再拜!”

    “三拜!——跪!”

    “两叩首!”

    “起!”

    行过三拜两叩的谒亲王大礼,跪地众人齐声高诵:

    “监国千岁,千千岁!”

    戴乌纱翼善冠、换了四爪纹蟒的媅媺四平八稳地将双手向上一摊,唱诵道:

    “众卿平身!”

    她一面念着咒一面打量着自己的小小庭院:

    平日里觉着这院子挺大的,这时怎么这般滴小,不行,老子要修个大大滴行宫!

    跪地文武各自起身之时,媅媺眼睛再往后一扫:

    咦——后面那一群,老子咋看着眼熟,是来唱堂会滴?

    到晚时,这一场监国即位典礼的闹剧才散去,程源就在州衙连夜起草各种诏书,一张一张的送世子行邸去用宝,然后露布四方。

    可是这事暂时还不成,因为媅媺手中虽然有拿获袭封蜀王朱枰枻的劣质册宝,又有朱荣藩送礼所铸的“监国之宝”,但是媅媺都不想用。

    她对这个东西挺挑剔的,一方面她觉着这个东西最好还是用新的,另一方面他觉着用慕老三做出来的东西心里有底,哪怕是个萝卜刻滴。

    这时的慕天蚕,没有去参加监国即位大典,他正认认真真地刻着一个印模。

    随着刻刀的来回磨荡,他的思绪也在被来回的磨荡。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而且是一个大问题。

    去,总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哪里不妥他又说不出来。

    不去,世子行邸已经来人传过话了,而且不管小转子这小王八淡如何,毕竟世子对自己是有恩典的。

    元伯临终还有过交代,要听赵镇帅的话,要维护世子。

    去了自然是在维护世子,可是赵镇帅对这个事……他没话呢?

    他在这里反复来去的,也不能说服自己,这可不是他慕青天雷厉风行的作风了,无奈之下,只能用手头的这件事来应付、麻痹自己:还是先把印模做好,再去吧。

    不管他慕老三怎生不爱读书,这套金石手艺却是极富天分,刻印、铸印、倒模、金工、刀工、九叠十叠的篆文,都是手到擒来。

    于是他就在自己说了算的小衙门口儿,一刀一刀地慢慢磨,一刀、一刀……

    到晚时程源终于赶来催促,因为赶着要在今晚用印,明早就好令塘马在程羡良巡抚任内辖境的一州三县四方露布,也要派出使者赶往各处勋镇处传达天恩圣音。

    最后无奈,慕天蚕一直没有将稿子送来,这印再铸也来不及了,只好先用朱荣藩送来的监国至宝,然后发出。

    可没过一个时辰,程羡良着急忙慌地跑来了:

    “启禀监国世子蜀王殿下,四门被封,出不得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