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 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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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2章 回马

    从绵州抽身回来办喜事的张翦好学,也兼着洞房里是一对新人、两般旧物,新婚不出三日就出来在城北大校场,缠上了赵荣贵。

    不为别的,就为一招回马枪。

    子龙枪顺平八法,南离学会了七招半。

    当初从赵家坝老爷子那里学来的就是那七招半,丢了那半招赵老爷子也不会。

    南离先还耿耿于怀,但宝和寨搬迁时遭了摇黄贼寇的洗劫,赵老爷子战殁,就是想研讨根由都找不到人了。

    赵家坝最出色的汉子赵茂丰如今是镇标中营亲卫步卒都司,可他是步将,爱的也擅的是步槊祁连杀加六合大枪,马枪顺平八法他不好也不会。

    南离回身将顺平八法传了张翦、李虹龙,这套马枪法就在嘉眉邛雅的明军骑兵中传开了,易学易用,会的人越来越多。

    后来军务繁忙,火器的应用与操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复,南离就将更多的经历投身在火器运用与改良上了,也不再那么耿耿于怀。

    他没法子给放下了,别人可没放下呢。

    除了铁骑、飞骑两司,驻守绵州的崇义营中马匹日渐增多,也有了单独一哨的马兵,张翦就依着南离的嘱托,与吴元龙把顺平八法的练法越来越规整起来,就成了一套正规的制式骑枪操法。

    但是一直有着这么个缺了半招的遗憾。

    半招回马枪而已,各种野路子不少,马上会舞长枪的都能比划两手,但是张翦,连同吴元龙都觉得合不上顺平八法那种利落、凶狠的路子。

    赵荣贵南下成都后,两军处于一种半合营的状态,南离令刘斓儿在赵荣贵军中宣讲军纪和军心,赵容贵的镇标诸将就与张翦、吴元龙他们交流武艺心得。

    赵荣贵闲不住,一手痒了经常亲自上手指点。

    然后张翦就发现赵荣贵的亲标亲丁们,能骑擅射,马枪、马刀都玩的特别溜,就是回马枪都会的不知道多少种路子。

    因此张翦这番回成都,一得了机会,竟撇下新婚的婆姨,专来寻赵荣贵讨教这回马枪。

    成都府城有东西南北四大校场,各依四门,分别东关左卫、南关前卫、西关右卫、北关宁川卫,都是昔日名义上的蜀藩卫,实则道标加守城,校场里带军营,营房甚多。

    隆武元年张献忠焚城,以蜀王府为核心的诸王宫室损害最大,几乎烧个精光,四大校场营房是最后烧的,烧起来西军就撤出城了,来场雨一浇就没烧透。

    如今也是修复最快,最为完善的官办衙署设施,尤其最大的北关宁川卫大校场,是当下主要的驻兵与操演场地。

    这日蝉噪天闷,日晒如火,天际间雪山顶乱云翻滚,不知啥时才能来场清凉的透雨,南离跟着赵荣贵却看得心喜不已,终于被这位二叔解开了这个许久的疑惑。

    南离的丈八驼龙枪正被赵荣贵擎在掌中,为张翦他们一行人讲解。

    这杆丈八点钢驼龙枪是邛州一个最好的铁匠给打的,安在血挡前头的枪尖是从龙吞口里吐出的八棱曲刃点钢尖,因此称点钢驼龙枪,丈八说的长杆丈八。

    从龙安回来后,赵荣贵就给他这杆枪换了根新杆子,新的透甲锥枪篆,重缠了麻,这都是他赵荣贵多年战场上血拼而来的经验的积累。

    “首要杆子要透力,其次枪篆是枪头的配重,长短不说,斤两得合适,这一点对骑枪尤其重要。”

    “枪杆缠麻要细密,血挡终有滴漏,就靠枪杆缠麻才不滑手呢。”

    只见赵荣阴阳把一合,丁八步摆开一个势子,身如秦岭下山虎,枪如长江出水龙,正在膛音洪亮地向一众同袍兄弟解说:

    “要说回马枪,会的人其实真不少,你会那一招卧马回身,也是回马枪的一种,这个招法好学好练,也扎实,但差个什么恁娃晓得啵?”

    张翦领着几名铁骑的小管队,还有定远镇标看热闹的标将,赶紧抱拳打躬:

    “还要定远侯您老指教。”

    赵荣贵一收势子,得意地指点:

    “一差了童子功,二差了三尺长。”

    “啥叫童子功,为啥三尺长,看我给尔等练一把。”

    话音未落,突然上身微侧,做半个铁板桥,一仰身一回手,“嗖”地一下,将长大的丈八长枪毫无预兆地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刺出!

    张翦等众将看了似懂非懂地跟着叫好,南离在旁暗自点头称赞。

    “这是步下,看不出奥妙高低,马来!”

    说罢赵荣贵一招手,接过来亲随标将杜甲递过来的马缰绳,一纵身认镫搬鞍就上了自己青鬃烈马。

    “来,看着,我来教给你们这是为啥呢。”

    赵荣贵撒开马缰,拱裆催马先跑上半圈,马速渐起,他在马上一仰身,后背贴平了马背,一个铁板桥势纹丝不动稳稳扎在疾奔的烈马上。

    张翦看得就是一咧嘴:我这几日差点用废的老腰啊,真及不上人家侯爷一把年纪的狼腰。

    赵荣贵马过众人眼前,才一声断喝出枪,这一回出枪为的众将看清,分成几段的动作,不快不慢,节奏分明,马过去收枪坐直,再转一圈,马速更快,突然之间就是一记铁板桥回马枪,众将看得陡然一惊,转瞬便如雷般喝起采来!

    赵荣贵这才起身缓慢收缰,降下马速后,圈马而回,到众将身边勒住缰绳,就在马上一手提枪,当堂讲解:

    “看到没有,铁板桥,这就是童子功,铁板桥练的越好,长枪递的越快,就越发的出其不意,更要紧的,你的枪尖能递得更远。”

    “不是说真正的铁板桥贵妃醉酒卧马回身才叫回马枪,你那卧虎俯身回马枪,也是回马枪的一种。”

    “侯爷,咱练童子功也晚了,就这么练成不成?”

    “成啊,怎么不成,你这两招都得练,别练死了,练活法,明其真意,别到头来只会一个左卧马回身,右卧马你练不练?左卧虎俯身你练了,右卧虎你练不练?”

    “左右卧虎俯身,左右卧马,加上贵妃醉酒,铁板回身,你练全了,就是败势回马的全套功夫。”

    “看明白没有?所有用法,要的是啥?”赵荣贵问在场的小将官们。

    “要快,要狠!”

    “稳准狠!”

    “被敌人追呢,要冷静,手要稳。”

    一众小将官们都有作战经验,七嘴八舌地纷纷回答,赵荣贵却摇头大笑:

    “就一句话,回马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啊,你们这些傻小子!”

    南离对此也是大感其趣,觉得自己该好好练习一番,毕竟补全了第八势败势回马、救幼主,也是对先人的一番感念。

    大校场的骑射马场这边,除了一众武将,还有一些文官也在这里,其中就有号称文武双全的慕青天,还有一些当初跟着赵荣贵撤到龙安、茂州陕南官员。

    大家都是绾箭袖、围抱肚、扎大带的临阵短打扮,跟着演习弓矢,以示国难当头、允文允武之意。

    这时一起听着赵荣贵讲解,纷纷赞叹,慕老三立时就来了明白劲儿:

    “其实啊,不止是武艺上有这么一招回马枪,用兵打仗也有回马枪。”

    “回马枪这招用得好,会把追击的敌人杀一个出其不意。”

    一起的一名为谢光祖的精悍文官也道:

    “若说到这用兵之法,犁廷侯也擅用杀回马枪这一招,陇南都传,武犁庭用兵有二绝,一则善于守山,二则好杀回马枪。”

    说到武大定,一直意气飞扬赵荣贵却安静下来了,没接茬儿,只抱着腰间大带,嘴角下撇,牵动得口唇钢髯都一顺水的扎撒着,却面无表情,片刻才一挥大手:

    “算了,不提也罢!”

    慕天蚕跟着不干了:

    “要说杀回马枪,咱赵镇帅称第一没人称第二……”然后就口沫横飞地欲与一众川陕官员争论个一二三四。

    南离觉得奇怪,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提到武大定,这位二叔都不太乐呵,眼前这样子绝不是因为慕天蚕跟着瞎吹牛比,更不是因为跟着他才逃得性命谢光祖又提起昔日老上司。

    谢光祖原是石泉知县,跟着退下来入成都后,被拔擢为川省按察使,与慕天蚕一时瑜亮,只是一个御史管官一个按察理民。

    南离知道,谢光祖昔日原本其实是陕西汉中府的石泉知县,最早是随着武大定所部退到龙安的。

    不像提起袁韬他赵荣贵满脸毫不掩饰的鄙视,提起义兄、义弟他又嘻嘻哈哈打镲玩笑,对李乾德、钱邦芑那路文官则恚骂不休。

    对武大定的观感,赵荣贵似乎很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