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七章 警觉

观雨听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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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7章 警觉

    赵荣贵这人闲不住,平日里除了出城打猎,在城里就是喜欢在校场与将士们一起,往日南离一旦有事找他就得去北关校场,

    南离事多,不光练兵治械,还有巡抚、巡按一应要禀的事务,因此除了聚众议事之外有时还要去别的衙门,但他再忙也总不能还派人去喊,二叔,我这有事,您来我衙门一趟。

    不管当时在哪儿,他就得自己往北关跑,好在赵荣贵行踪固定,到了地方一找一个准儿。

    这么地俩月下来,爷俩也成习惯了,有事都是在北关宁川大校场商议。

    这回五月从邛州回来后,南离干脆就把临时开府衙门放在了北关大校场新修起的营房,赵荣贵原本在西关右卫校场,一看这样为就对南离也搬到了北关大校场宁川卫的营房。

    南离本来为了图个早晚方便,等到想起原来的南川府如今的媅媺世子藩邸就在南边隔两条街,已经晚了。

    成都官署人员众多,这时节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没法严厉禁足媅媺了,于是她就得了势,东关镇江桥,西关武侯祠,南关青羊宫,加上北关就在附近的白云庵,成了她每日浪荡的常地。

    偶尔也来宁川校场,号称为祖宗江山社稷而讲武习射,其实就是找机会缠磨南离,因为当众时南离也不敢拿她怎样。

    南离管不住她但也得说:你去哪儿都行,没事你老去白云庵干嘛,城里城外都传年少俊俏的世子爷看上个老尼姑……

    因此南离看看时近黄昏,媅媺应该是饿了该回去吃饭了,就想先找赵荣贵商量这些事,尤其是有可能将来要面对孙可望的事。

    赵荣贵与孙可望他们兄弟也都是老对手了,南离一方面也想更多地了解西营四将,另一方面关于杨展所送来的表奏滕稿,必须得与赵荣贵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回复杨展。

    不想南离一说杨展来信了,赵荣贵哈哈大笑,反问南离:

    “杨老三来信?又推托你与小蟾儿的婚事了?”

    “不是推托,却正是在催办。”一提起这个南离就头疼。

    “催办?那好啊,赶紧办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有了婆姨留个后,别学你二叔我,打了一辈子仗,到头来孤家寡人的。”

    南离打个哈哈,正想先说正事呢,突然……

    “二叔!”

    随着一声尖溜溜、脆生生的二叔,媅媺“嗖”一下从雪山后面蹦了出来,促狭地向赵荣贵叫道:

    “我赏个姑娘给你噻,伺候你的起居多好嗦。”

    赵荣贵一乐:

    “算了吧,你二叔受不起,你是打算给我找个老妈子还是供个祖奶奶?”

    南离可很生气:

    “你藏哪儿了?怎么从雪山屁股后出来的,你在偷听我们说话,还是偷偷跟着我了?”

    “都不是,是埋伏撒!嘿嘿……咦?看啥呢?谁的信?华阳侯?!”媅媺眼尖,南离收手的空当,被她一眼就盯住了信纸落款的官印、私章。

    杨展没把南离当外人,一封信几页纸全装一个招文大信封,把该说的一起都说了,但身为侯爵还是有忠心的,先公后私,既然这样,就把华阳侯印和私章都盖上了。

    媅媺没少讨教慕天蚕,这九叠印篆她熟,一眼就认出来随口就问:

    “华阳侯来信做啥子?”

    “人家做寿,请我去喝酒饮宴。”被突然冒出来的媅媺一问,南离分外的心虚,顺口就扯谎。

    “做寿,谁做寿?”媅媺不依不饶。

    “人家定西将军袁韬做寿,问我去不去一起喝个酒。”

    “好啊,你撒谎,明明是华阳侯做寿才对,要不别人做寿,为啥找你喝酒,哎——谁是华阳侯啊?袁韬也不是啊,那王八淡咋还不死呢,他还能做起寿来?”

    “华阳侯杨展,我那义弟。”赵荣贵一点不嫌媅媺闹挺,还给她凑把火。

    果然媅媺就炸了:

    “好啊,原来是一条条她老爹!”

    气得南离向赵荣贵一咧嘴:“二叔,你就坑我吧。”

    赵荣贵哈哈大笑,还骂道:

    “袁韬四月生辰,他七月办什么寿?我看他不是个好寿。就是立个名目收份子钱?收常例??”

    这边媅媺听得是杨展,可是不干了,摇着她那小马鞭指着南离就恨恨地咒念:

    “看看看,你没好事,明明杨家找你喝酒你非说袁韬,你安的啥子贼心嗦?小爷教你娃儿个乖,有言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老子看杨家就没安得好心。”

    被媅媺一说南离越发生气,就着暑气与媅媺互不相让:

    “你省省好不好,杨家干嘛就不安好心。”

    “哼,喝酒就灌醉你,把你弄上床去,坏你的名节……”媅媺摇着自己的小马鞭向南离划着圈,一副我懂我啥都懂的样子。

    “那特么是你!”南离已经气急败坏,七窍生烟。

    “对啊,是我,若是别个,不就趁你醉杀了你。”媅媺把马鞭杆子都快杵南离脸上了,南离只好扒拉她:

    “呵呵……你便杀了我又能得啥好处?”

    媅媺如今也是与南离叫上板了,她再也不怕这每日装得一本正经的货色了,你说啥我就跟你叫板叫到底:

    “没了你,钱我随便花,人我随便杀!”

    ……南离心中突地一动,一个窗口刷地敞开来,一切都想通顺了——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有所不妥。

    谁最想钱随便花,人随便杀?李乾德啊!

    谁最爱杀人将吞人兵?武大定啊!

    谁最无耻最没人性,除了人事什么都干过什么都能干?袁韬啊!

    把这三个一串起来,南离心中已经陡然透亮:自己一直觉得不妥的不是别个,问题就在武大定本身。

    李乾德一直在袁韬营中,袁武二人因着李乾德而得以勾结,李乾德最为信用袁韬,又最为看好武大定,回头再想起去岁夏议那无耻演出的一幕,这么一捋下来看,只怕袁韬、李乾德都有问题。

    不止是武大定,是袁韬、武大定、李乾德的勾结,所谓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专找大王八,武大定人品如此,三人这般勾结,不止有两名无德的武弁,还有李乾德这个读书人出身的,只怕更坏。

    两个武夫勾结没啥,就怕的是有读书人跟着出坏主意,所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道路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越有破坏力!

    这三个人勾结在一起,投身杨展麾下,能生出什么好心?

    须得在回信中提醒杨展与璟新小心在意。

    这时面对着赵荣贵,南离耳中又突地回响起赵荣贵的那句话:袁韬四月生辰,他七月办什么寿?

    “不对,二叔!你才说啥子?!袁韬四月生辰??”

    “啊!是啊,那时他发帖子……没错,去年四月……”赵荣贵也愣了。

    “嘉定那边有问题!怕是要出事。”南离定定看向赵荣贵,飞速思考间喃喃自语,赵荣贵则眯起鹰隼般的双眼,也在沉思,也是自言自语般问自己:

    “如今七月他办什么寿?这里面的确有事情!”

    南离陡然一惊,沉声问道:

    “那么他们要做什么?”

    “以办寿为名,请杨老三到场,摔杯为号?”

    “那么动机是什么?”

    赵荣贵一声冷笑:

    “还用问吗?”

    “是啊,还用问吗?”

    南离不是在问赵荣贵,是在问自己,因为才问自己,答案就已经自动出现自己的脑海中了。

    没别的,不用多想,不用拐弯,就是媅媺这种简单的思维:钱随便花,人随便杀!夺了杨展的基业,自然一切都尽在掌握。

    立时“刷”地一下,南离脑门子上都是汗珠,满面严肃、面色紧绷,急急地问道:

    “今日几了?”

    “廿一日。”

    “还来得及?”

    赵荣贵被南离提醒,再回思武大定所为,不必南离解释,他已明其意,也着急了:

    “只怕来不及了,杨老三依例会提前一日前往。”

    这一下媅媺可被吓坏了,眼看南离陡然面色一寒、眼露凶光,赵荣贵也刷一下脸就耷拉下来了,一副老虎要吃人的架势,媅媺赶紧结结巴巴好言解释:

    “你,你们干嘛,我说笑的噻,你们干嘛都这么凶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