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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那些像尘埃一样渺小的人（一）
12月20日，街面上充满着圣诞节的氛围。
刘世瑞匆匆地停好电瓶车，三两步从挂着“外卖联盟”的小门里走进去，噔噔噔爬上二楼，来到一家商铺面前，问道：“0611、0613、0614三个单子做好了吗？”
“稍等一会儿。”
刘世瑞便蹲下来，掏出手机。
先抢一手单子，放到骑手群里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说：“这个单子我顺路，我来送。”
刘世瑞就把码发过去，对方发了五毛钱红包。
系统派单有时并不一定那么合理，这是他们互助的一种方式。
接单数到了上限，他又看了一眼招聘软件消息，刚打开短视频软件，便听店主说：“单子好了。”
“谢咯！”
他拎起打包盒，小步跑下楼，将打包盒放进车后箱子里，插上钥匙，坐上电动车，脚一踢支架，拧动把手，便蹿入了人行道。
失业一年多，钱包日渐消瘦，刘世瑞早就顾不上体面了。送外卖又怎么了？靠劳动挣钱，光荣！
一直跑到天黑，腹中的饥饿让他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给母亲发了条消息：“你们不要等我了，我今天不回去吃。”
他发完消息，朝商场驶去，路上花一块钱买了个热腾腾的大肉包子。咬一口下去，肥油冒出来，让劳碌一天的他感到分外的满足。
他想给父母各准备一份圣诞礼物。
繁华的商场里，他像一只游荡的孤魂野鬼。
荷包、父母的喜好、实用性，三角取舍，总有这样和那样的不如意。
直到天很晚了，他才起身离开商场，骑上车往家里赶。
他本以为父母已经休息了，推开门，却看到母亲正坐在客厅里。
他心头一沉。
母亲问道：“今天怎么样，跑了几家单位？”
刘世瑞强笑道：“妈，我今天没去投简历，送外卖去了。”
母亲不悦地说：“送什么外卖？34的人了，你以为你能一辈子送外卖？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和你爸也不指望你再成家了，赶紧找份工作，有个稳定的收入才是正经的！”
“我在努力了。”
“每次问你都说在努力，你努力的结果在哪儿呢？我告诉你刘世瑞，不要假装努力，结果不会陪你演戏！”
刘世瑞沉默不语。
“晚饭也不回来吃，就不想听我叨叨是吧？”
“没。”
“哼！你不想听，倒是做好啊！你做好了，我自然就不说了。我和你爸都60了，你这是要我们不得安生啊……”
刘世瑞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好不容易熬到母亲停下来，赶紧说：“妈，我得睡觉了，明天还得出去面试呢。”
“行吧。好好表现，争取被人家录用！”
刘世瑞松了口气，匆匆冲了把澡，回到房间，将门关起来，打开电脑。
在这个充满了痛苦的世界，只有电子游戏能给他片刻的快乐。
在虚拟的世界里，他是勇者，是指挥官，是剑侠，是君王，唯独不是loser。
快乐了一小会儿，他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有个加急的小程序做不做？今晚就要做出来，600块。”
600行星币！
刘世瑞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有600块，他就能买不错的圣诞礼物了。
“我做我做。”
对方也不废话，立即把需求发了过来。难倒不算很难，但是估摸着得做三四个小时，要到半夜了。对方想来是熬夜熬不动了，才把这活外包出来。
刘世瑞觉得自己还可以熬一熬。
忙到三点多，他把成品给对方发了过去，随即倒头就睡。
他倒不担心钱被黑下来，双方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哐哐”的敲门声。
“刘世瑞！刘世瑞！起来吃早饭了！”
刘世瑞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才7点。
“妈，让我再睡会儿……”
“睡什么睡？都已经7点了，你要是上班，现在就该起来了！就算失业，也不能养成睡懒觉的坏习惯！”
刘世瑞试图为自己辩解：“妈，我昨晚忙事情了……”
刘母一听，更生气了。
“大晚上忙什么事情，你肯定是又打游戏了！熬夜打游戏，大早上不起来！”
说着，她用钥匙开门闯进来，揪着刘世瑞的耳朵：“还不起来？”
刘世瑞惨叫道：“疼，疼，妈你放手吧，我起来……”
刘母松了手，呵斥道：“生活要有个规矩！别以为失业了就可以想做啥做啥！该起来就要起来！下次再不起来，我就给你把电脑砸了！”
刘世瑞哀求道：“妈，电脑可不能砸，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我什么资料都在里头。”
刘母冷哼道：“资料？我只知道不三不四的东西不少！赶紧给我去刷牙洗脸，等着你吃饭呢！”
吃完了早饭，刘世瑞提着公文包，打着找工作的理由，匆匆地离开了家。
想睡回笼觉是不可能的，在父母眼里，那只会是他不努力的证据。
但他真的很困。
于是他骑着电动车来到公园，随便找了颗树，倚着树坐下，将公文包抱在怀里，开始打盹。
差不多到了天中，他才醒转过来。
600块已经到账，这让他有了些许安慰。
只是投出的简历依旧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找工作本来就难，大龄人士找工作更难，绝大多数时候，连简历这一关都过不了。
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刘世瑞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买个包子果腹。
其实他买的不是食物，是耳根清净。
以前父母虽然唠叨，还不至于这样。失业时间越长，他们看自己就越不顺眼，原本温暖的家也越来越让人窒息。
用父亲的话说，“一个大男人，坐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找不到工作，他在家里连呼吸都是错的。
这时，手机又响了一声。
刘世瑞打开一看，不是招聘软件的提示，而是父亲转发过来的“关于找工作的十二个技巧”。
“收到了。”
“要认真看！认真学！早点找到一份工作！我和你妈活不了多久了，你别让我们死了都合不上眼睛！”
刘世瑞眼睛一酸，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让我也死了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