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厚此薄彼

也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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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双方在战略物资的交易上已有了严重的分歧,承宣不想再节外生枝,决定把这件事情按下来,等双方达成满意的合作纲要,再寻个理由拒绝也不晚。

    承宣说,“这涉及到皇上的家务事,承宣做不了主,还需要请示皇上之后,才能给敬顺王答复。”

    “不过”,承宣继续说,“政治是男人之间的游戏,战争是男人之间的拼杀,何必要把女人拉进来作为垫背,再说了,千百年来,联姻只能起到短暂的缓和,根本无法解决双方的矛盾,只有建立起相互依赖的利益关系,双方才能真正达成和平相处的目的。”

    由于朱祁镇留在营地里,伯颜帖木儿不放心,谈判一结束,就立刻返回营地,另外派人护送着承宣慢悠悠的回去,看样子,也先和伯颜帖木儿对朱祁镇越来越上心了,承宣感到很高兴。

    十多天后,伯颜帖木儿的营地实行了严格的戒严,汉人基本上全部被赶出营地,关到一不远的一个牧场里,营地里来了许多陌生的蒙古人。

    承宣感觉上一次的谈判很有效果,也先真的认真对待了,而且,他带来这么多部落的首领,摆明了就是为了告诉这些人,他,也先,作为蒙古各部的太师,不是吃干饭的,他能够带着大家发家致富,要让这些人明白,跟着他干,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伯颜帖木儿的大帐布置一新,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在大帐的中间,放了二张椅子,并不是也先多么瞧得起承宣,只有抬高他的身份,才能彰显出谈判的可靠性,参会人员的重要性。

    也先与承宣端坐在中间,二边坐了七八人,看到他们一个个魁梧雄壮,满脸杀气,承宣略略有些紧张,不过,他的脸色比较惨白,正好掩饰了他的紧张情绪。

    新来的这些部落首领看见跟也先并肩坐着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也先所说的使者,竟然是这么一个少年,完全不敢相信,其中的个人大声的问道:“太师,这小子满口乳牙,还没有一个十月大的小牛崽子壮实,把他赶出去,让他们的小皇帝朱祁镇亲自来谈。”

    大帐里一片哄笑,承宣的紧张情绪已经平复,为了准备这次谈判,事先已经做足了准备,预料到有些部落首领会出于各种目的而出言不逊,他十分平静的看着这个人,微微一笑,“汉朝的霍去病,十七岁时以八百勇士奔袭一千里,直捣单于的王庭,斩敌二千有余;十九岁斩匈奴四万,二十二岁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举行了祭地禅礼,兵锋直逼瀚海。”

    “我承宣本想效仿霍去病驱除鞑虏,怎耐,我太祖高皇帝和成祖皇帝数次征战,漠南再无强敌,只得弃武从文,指点江山。”

    大帐里顿时响起一片咣咣当当拔刀的声音,绝大多数部落首领手握着刀把,刀已经抽出一半,甚至有的已经把刀提在手里,愤怒的瞪着承宣,恨不得立刻上前宰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伯颜帖木儿神情非常紧张,他知道承宣是什么德性,这小子的一张嘴十分犀利,得理不饶人,这事不是他先挑起来的,但是,这小子的话太阴损了,生怕大帐里出了个楞头青,真的把他给宰了。

    也先也已经领教过承宣的这张嘴,十分头疼,但是,这个人现在还有用,不能杀了他,于是,瞪着眼睛,在大帐里扫了一圈,这毕竟是在伯颜帖木儿的营帐里,各部首领还是十分忌惮的,虽然十分恼怒,没有也先的许可,谁也不敢真的动手,当着他的面杀人。

    也先的目光十分犀利,首领们只得怏怏的把刀收了起来,重新落坐。

    承宣心里明白,跟这些粗汉打交道,必须把气场无限放大,否则,谈判根本无法继续下去,只有占据了气场,才能在谈判中掌握主动,我弱敌强,我强敌弱,这是恒古不变的规则。

    承宣瞧着刚才挑头的首领看上去魁伟彪悍,但眼神透露着机智、冷静,不像是一个鲁莽的人,至于他为何挑头闹事,承宣总感觉另有内情,微微一笑,对他说,“这位大首领气拔雄伟,像是来自东部部落的,不知道大首领如何称呼?”

    那人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根本不答话。

    伯颜帖木儿有心打破尴尬,营造气氛,“这位是兀良哈的拔图大首领。”又指着大帐里的其他人一一介绍起来,“这位是阿噶多尔济大首领、知院阿剌……。”

    脱脱不花没来,他的弟弟阿噶多尔济反道来了,承宣有些摸不清楚,阿噶多尔济是代表脱脱不花来的,还是打算与也先联手,要夺取脱脱不花的汗位?

    伯颜帖木儿介绍的这些部落,承宣多半都听说过,看来,也先十分重视这次谈判,并利用这次谈判,拉拢一些有实力的部落为已所用。

    承宣站起身来,渡步走到拔图的身边,拔图脸上的怒气未消,这小子竟然还敢走到他的身边来,感觉他的胆子不小,不由得有些佩服。

    “洪武二十一年(1388),脱古思帖木儿在捕鱼儿海被大将蓝玉的军队击败,东蒙古诸部陷于绝境,我太祖高皇帝仁慈,收留了你们,设置了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大卫所,成立兀良哈三卫,三位首领皆封为指挥同知。”

    大帐里的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先感觉承宣不怀好意,他也想看看拔图到底是什么态度。

    承宣继续说,“后来,兀良哈随成祖皇帝靖难有功,把大宁卫封赏给了你们,三位首领分别封为都督、指挥等职,在开原、广宁两地开设互市,供你们进行交易活动。你们不思皇恩,屡次侵犯大明边境,导致互市关闭,这些年,你们的日子不好过吧,想想与你们比邻而居的建州女真各部,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不知道大首领有何感想?”

    拔图感觉这小子完全是胡说八道,不禁更加恼怒,“大宁卫是我兀良哈打下来的,朱棣答应把大宁卫赏赐给我们,结果出尔反尔,我们不得不自亲去夺回来。”

    “呐呐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成祖皇帝早知道你们桀骜不驯,狼子野心,就是想考验你们,没想到你们果然出兵大宁卫,怪不得朝廷把互市关了,你们不思反悔,竟然还与脱脱不花攻打辽东,结果大败而归,损失不小吧!”

    拔图感觉这小子不仅是胡说八道,还胡搅蛮缠,看了一眼也先,发现他的脸色不善,感觉自己上当了,伸手就向腰刀摸去,要当场宰了这个小子,以洗刷自己的清白。

    承宣把手按在拔图的肩上,话锋一转,“这几年来,朝廷也有过错,苦了你们,决定给你们补偿,不仅要重新开通开原、广宁二个互市,还要给你多加二个互市,其中二个互市每日开放,要让你们过上跟建州女真一样好的日子。”

    拔图把手按在刀把上,整个人楞住了,感觉是在做梦,为了重新开通互市,兀良哈已经夺取了四十多年,突然之间就要实现了,而且还多加二个,有二个竟然每日开放,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突然就砸到自己的头上,有些发懵。

    阿剌感到十分嫉妒,同时又觉得承宣狮子大张口,承诺的太容易,没有实际的保障,大声的说,“你们现在只是我们手里的囚徒,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如何兑现你们的承诺?”

    承宣微微一笑,“阿剌知院是不相信敬顺王啰,是觉得敬顺王老糊涂了,千里迢迢,把你们请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你们开开玩笑,还是为了聚餐烧烤?”

    阿剌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谁扇了一个耳光似的,不由得看了一眼也先,发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由得恨透了眼前的这个小子,承宣。

    承宣很清楚,不可能把大帐里所有的人都哄得开心,也不屑得这么做,打一个,拉一个,受到拉拢的人,才显得恩惠更深,更难得,受惠的人才会更珍惜,兀良哈所处的位置太关键了,这个人,如果识相,最好拉拢过来,如果不识相,要尽早除掉。

    在谈判中,承宣只坚持二个原则,其一,非战略物资上,大方出手,表达出合作的诚意;在战略物资上,条件苛刻,一口咬死,绝不松口。其二,厚此薄彼,对需要拉拢的,多施恩惠,如果对方识相,就引为已用,如果不识相,就以此挑拨他与其他部落的关系。

    随着谈判的不断深入,承宣感觉各部落之间开始竞争。最开始,也先觉得,人在他们的手里,他们应该占据主动,因此,不断的狮子大开口。

    随着形势的不断变化,也先明显的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口风明显的松了很多,愿意作出一些实质性的让步,加上承宣一口一个敬顺王的称呼他,最让也先感到特殊难受,急着早日完成谈判。

    关于联姻意思,双方好像都刻意避让,谁也没有主动提起。

    谈判结束后,参加谈判的部落首领们,还特意出拜见了一下朱祁镇,虽然谈不起特别的恭顺,起码的礼节都已经做到了。

    这个安排,双方都十分需要,对朱祁镇来说,这些部落真正的承认了他的合法地位;对也先等人来说,这次谈判,是朱祁镇认可的,将来一旦夺回皇位,这份协议是可以得到执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