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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云在他们的注视下打开茶几上的食盒，牛肉面的香味一瞬间飘散在空气里。
他拿起旁边备好的筷子，挑起一筷子面。
准备吃时，一下顿住。
他抬眸，浓密的睫毛翘起。
“不是，你们就这么看着我吃啊。”
叶行云抿了抿嘴，有种奇怪的感觉。
被人看着吃面，怎么有种家长盯着不听话的小孩吃饭的既视感呢？
“怎么？还看不得了？”不待叶行云说话，叶行舟含笑捂住叶臻的眼睛，嗓音像是在哄人，“好，我们不看。”
叶臻小朋友捂着嘴偷偷笑了。
小叔害羞咯。
叶行云:“……”
有什么好笑的？！
沉默的气氛被这一来一回的打趣成功击破。
“行行行，我们不看。”林里重新绽开一抹笑。
叶淳硕直接转身，用行动力证。
叶行云这才低头用筷子重新挑面，吃完抽了张纸擦嘴。
身上那点汗被这一耽搁已经干了，但叶行云仍觉得有些别扭。
自顾自走到衣柜旁，拉开柜门。
他手都搭上衣服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不出意外，四双眼睛又齐刷刷地看着他。
想了想，他语气委婉，“外面天气挺好的，你们要不出去逛一逛？”
刚刚拿衣服时突然想到，他去洗澡，他们听他的洗澡声吗？
这个画面，怎么说呢，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三位大人相互看了一眼，不明叶行云什么意思。
叶臻小朋友既没什么顾忌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很直白地问出心里的疑惑。
只见她歪着小脑袋，扎着双马尾的头发垂落在肩上。
“为什么呢？”
面对这个家里最小的姑娘，叶行云还是会下意识地扯出一抹笑，“因为小叔有事。”
叶臻点了点头，水汪汪的葡萄眼里充满了无辜，“哦，我知道了，小叔有小秘密。”
上次她的同桌小胖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她发现小胖居然瞒着她吃独食！
小胖瞒着她吃的是别的也就算了，可他偷偷吃的是陈姨让他带给她的栗子糕！
秘密？也算吧。
“放心吧小叔，我绝对不会偷看你的小秘密的。”
察觉到叶臻眼里的跃跃欲试，叶行云心里突然有些后悔。
他忘了，他这个小侄女也是个皮的。
“天气是不错，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林里的声音让叶行云放下了那点对叶臻的警惕。
林里既然发话了，一向在私生活上听妻子的叶淳硕当然没意见，身为儿子的叶行舟就更没意见了，拉着叶臻就要往外走。
四个人一走，房间瞬间空荡了起来。
嗯，果然不是房间太小，而是人太多了。
叶行云拿着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
一出来就对上林里那双不赞同的眼睛。
“这个天虽然热，但早上还是不要洗澡，”林里边说边过去拿叶行云手里的毛巾，叶行云乖觉地坐下，“小心感冒。”
尤其是你下午还要手术。
林里敛着眉眼，默默在心里说。
叶行云乖乖听着，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叶行云身为男孩子，头发本身就短，从小就不爱用吹风机吹头。
即便是到了冬天，也只是用毛巾随意胡乱地擦两下。
每到这个时候林里总要把他叫回去，拿着毛巾站在他身后，重新给他擦头发，直到干。
他小时候最喜欢这个过程，每次林里给他擦头发动作总是温温柔柔的，柔软的指尖隔着毛巾在他的头上一下又一下地划过。
叶行云一直觉得这个时候的林里是最温柔。
可时间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渐渐长大，性别的认知慢慢完善，林女士也没再帮他擦过头。
后来他和叶行舟相继搬出叶宅，由于工作原因平时一周都难得见一面。
林女士从小被外祖父外祖母宠着，结婚后有他爸宠着，林女士其实并不适合做一个母亲。
他六岁发烧她没发现，还是李嫂早上叫他起床去幼儿园才发现，还有十七岁，程许寒找他帮忙，他在外面一整晚没回来林女士也没注意……
林女士不一定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有一颗想当一个好母亲的心。
之前她不会关注叶行云的吃饭问题，不会关注新闻，不会那么细心发现他洗澡了………
但，这些年她在尽力改变。
那些藏在记忆缝隙里的变化像一张张泛黄的旧照片，重新出现。
虽然照片上的人影已经模糊不清，但那些改变带来的温馨记忆却永久地保存在了身体，触到某个节点就会自动回溯。
叶行云才知道小时候他对林里其实是有埋怨的，怨她不如别人的母亲细心，不如别人的母亲会照顾他。
但在这一刻，叶行云好像突然释怀了。
不如别人的母亲又怎样，母亲这个词从不是集合概念，而是一个非集合概念。
他的母亲何必要和别人一样呢？
“小叔没穿衣服，羞羞。”
许是林里进来的时候门没关紧，叶臻小小的身体刚好卡在门缝边。
叶臻捂着眼睛转身。
老师说了男女有别，不可以看别人的身体的。
叶行云低头。
他只是有几颗扣子没扣，叶臻这小鬼造什么谣。
还有这小鬼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林里被叶臻的反应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行云抬手，指尖微动，把散开的扣子一粒一粒扣上，白蓝条的病服遮住胸膛那片白皙的皮肤。
最后一颗没扣，凸起的精致锁骨露出半截。
“叶臻，过来。”被“造谣”没穿衣服的叶行云语气下沉，显得冷淡疏离。
叶臻小朋友先在门外把身子转了回去，一直捂着手的眼睛却没放下。
还特别有礼地问了一句，“小叔你的衣服穿好了吗？”
林里刚好擦完叶行云的头发，把毛巾搭在沙发背上，拍了拍叶行云的肩。
声音里笑意明显，“别生气。”
叶行云本来不生气只是有点不想搭理叶臻这个小笨蛋，现在被林里这么一说，心里的火气好像有点冒高了。
“穿了，过来。”
最后两个字咬得重，语调下沉，咬字格外标准。
叶臻小朋友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什么黑心眼的小叔，踩着小皮鞋哒哒哒地跑过来。
“你爸呢？”叶行云语气平和。
叶臻心虚地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