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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林川拧眉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喻随波：“我可以问问喻总您，为什么决定撤资吗？”
柳正看了一眼喻随波。
撤资的理由只有柳正和开发部负责人知道，其他部门的人对此一无所知也没有说知道公司撤资认为公司错过了好机遇而心痛的前来刨根问底的。非上市公司就这一点好处，喻随波的一言堂，做了决定也没人会投反对票。
听老板做事呗，职场老油条的黄金铁律了，尤其是自己的老板并不是一个听得进去建议的人。
以前霸道现在也霸道的喻随波沉默了一会儿，他当然不能告诉下属们这个项目不止创造了中国影史上最长的拍摄周期，都够生个哪吒了，拍完后还扑的四面朝天，并像那些粉丝期望的在影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可惜是作为反面教材，在往后的日子只要遇到什么同题材的片子上映，这部电影就要被拉出来鞭尸。
在场的几双眼睛齐齐看向喻随波，等着老板或许会给出的解释。
林川等了等，看着迟迟没有说话的喻随波抿了下唇角，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却见喻随波眉头一松，缓缓说道——
“撤资的理由有很多，我和柳正也说过。最关键的一点便是贝西说的，也就是这部电影最大的一个问题——”喻随波想着下了撤资决定后因好奇而去开发部那儿要来的项目计划书，想着上头的部分剧本细节说道：“吕导和那位编剧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个错误是他们长时间的身处国外、高高在上带来的。”
他说道：“他们忽视了本土群众的诉求。”
“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清楚。对吕港生来说，他才是整部戏的中心，一部电影他是以‘导演中心制’来拍摄的。吕港生的作品，从删选剧本题材、撰写剧本内容，演员的确定，后期的拍摄手法等等，他都会大量的参与其中。”
“吕港生是影视合作—化学式合作的典型人物。无论他合作的是什么样的编剧什么样的投资商，他最后呈现的都是自己的东西。”
“这是前提。”喻随波看着若有所思的一干下属：“然后我们再说本土，本土群众要的是用自己的语言讲自己的故事，用自己人的思路来解决问题的作品。好比六年前的《流浪地球》，优秀的文字作品和懂得如何表达的导演，他们碰撞在一起所拍摄的电影或许还存在不足，但你们现在想起来，‘别的影视作品都是弃家逃亡，而我却是带着家一块跑’是不是还觉得挺……”
喻随波想了想形容词：“挺酷的？一种只有这个民族才会有的伟大浪漫。”
“当时全网都觉得这就是中国人才能拍出的电影，是这个民族才会提出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偶尔想起来，即便影片还有诸多问题，但大部分人都会有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吧？”
“其实回顾历史，市场已经表达出了本土群众想要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喻随波说道：“有些问题涉及到剧本，这是机密内容。但我想告诉你们，吕导或许对如何满足国外观影群众是专业的，但他显然没有好好的做过国内市场的调研，没有真正的想过本土群众喜欢吃的到底是大米饭还是披萨。”
“那样一个披着国产大片却输送着外国价值观的作品是不可能得到大多数观众的认可的。”
“吕导的个人立场问题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林川所有所思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接着抬头看向喻随波问道：“喻总想要达到一个怎样的效果？”
“有什么说法。”喻随波双手交握，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无非三种情况。”林川说道：“闭嘴，从公司到粉丝全部失声，任由他们嘲讽，我们全面控制热度，等时间过去便好。说起来我们从头到尾都没什么错，虽然碍于吕导的声望或许会丢掉一些项目，但随着时间过去这一茬总会翻篇，问题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
喻随波想到手机上那个‘爱人’的备注，想到贝西不知出于何种心情的出言维护，略一皱眉：“但这样对贝西太不公平。”
公司一姐为公司和老板发声，后两者却带着她一块儿沉默……这在粉丝看来都得是不知好歹的狗公司，喻随波的脑壳都要被她们打飞。而那些笑贝西被爱情迷晕了头脑的网友又可以大肆嘲笑贝西的深情根本没人在乎等等……
林川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一点头：“所以还有第二种，贝西出声道歉，但必须与喻总划开关系。”
他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喻随波：“现在很多人都认为贝西爱慕您到了疯狂的地步，这一点对她未来发展很不好。人们喜欢用情至深的人，但非常讨厌一个只知道一味倒贴的人，那是自甘下贱。”
林川冷静的说道：“如果那个被喜欢的人从未出现在公众视线中，那么还好，大众会宽容甚至会怜爱那个情种，并将自我代入到那个情形中，说不定还能吸引一波粉丝。但……”
“但我是个在网络上很有知名度的人，且负面消息缠身就差脑门上没刻‘渣男’两个字。贝西不断的和我扯上关系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否被我抓住了把柄被我威胁，或者是贝西这个人被爱情糊住了脑子继而引发粉丝的恨铁不成钢怒而脱粉，并在大众心中留下一个‘恋爱脑’的负面印象。”
喻随波轻笑一声，反问道：“是吗？”
您有这个觉悟还是挺聪明的。
林川没说话，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肯定。
喻随波点了点头：“我赞同你的想法。”
“所以我建议贝西的这次道歉，要把公众注意力引到吕导之前的攻击上。”林川看了一眼其他几位同事：“吕导三番四次的言语侮辱，用词还非常不客气，最后一次又牵涉到了别人，贝西生气甚至是发怒质问都是能被理解的。这和尊不尊敬前辈没有关系，前辈并不代表你就有资格随意‘点评’新人了，前辈说话也要讲文明礼貌。”
“要将侧重点放在‘因自己牵连他人陷入风波而感到生气’这一点上。”林川强调道。
边啸和叶梦生对视了一眼：“那么贝西第一条替公司说话的内容还是会引来出诸多猜测。”
“所以还有第三点。”
喻随波有了兴趣：“第三点是什么？”
“不管前面我们怎么做，和吕导的仇已经结下了，冤家已结不易解。”林川屈指一敲桌面：“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做绝。”
“我之前说吕导的立场问题由来已久不是虚言，所以我也并不意外喻总您说的，‘披着披萨的外表就敢说它是煎饼果子’。”林川说道：“吕导港岛出生，7岁就跟着父母去了纽约，他一直都是外籍华裔，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肯定过自己的根在哪里。”林川看着第一次听说这些而面露好奇的同事：“吕导起家靠的就是批判国内问题的作品，你们知道的，只要是反应国内问题的片子在国外绝对有市场和奖项。吕导的这些作品乍一看似乎非常有道理，也非常有意义，但细究，细枝末节里满满都是他对这个民族的不屑一顾。”
林川说道：“他就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看着一群蛮人在这片土地上争斗，并且觉得他们无法教化，只会永远的堕落下去。”
“很早前有影评人分析过他的电影，只是后来随着吕导声望渐高，许多人批判是他们不懂得吕导的用心良苦，不懂吕导的批评式鼓励，一味的攻击也使得那些有理有据的分析被上传者直接删除了。”
说到这里在座的几位都猜到林川想要干什么。
叶梦生心惊肉跳，看着面色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的同事，小心翼翼的问道：“真要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那可不是小打小闹，所有牵连公司为了保住《天地冲撞》必然全部下场，那我们可是真正的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了。”
能在影视圈混了这么多年的哪个背后没点人？
吕港生身后的那些资本错综复杂，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现在又接手了《天地冲撞》，项目名单上的投资公司光是吴越省地盘上的就有六七家……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站在对立面吗？”喻随波觉得有趣的往椅背一靠：“需要让李织礼算算最近被挖走了多少艺人吗？”他看向林川示意后者继续往下说：“这场战争早就开始了，不想死那就只能做的比对方更绝。”
杀手出身的喻随波就算披上了普通人的皮囊，骨子里的那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凶狠依旧无法洗去。
“那……”叶梦生咽了咽吐沫：“那也得有实打实的证据啊。这顶帽子可太大了，如果要戴就必须让他一辈子也摘不下来。一旦爆出来的料模棱两可存在操作空间，那他就有机会洗白，那么多家的影视公司和他息息相关，他一旦出事整个项目都会搁浅，所以所有人为了自保也会拼尽全力救他。必须彻底让他翻不过身才行，不然等他有机会洗白那结果必定我们长风完蛋！”
“想想这个点子虽然高风险但确实是最干净利落的了。《天地冲撞》现在可在火堆里，如果导演被爆出点负面消息尤其是这种……”边啸说道：“整个项目除了换人没有其他选择，除非那些影视公司想要跟着一块儿跳楼，而吕港生以后也没机会再和国内任何一个资本合作。此事一起，网友必然开始扒皮那些投资公司和参演人员是否知情，是否知道导演立场，那些公司和演员忙着洗清自己在此事中的影响也不会有时间来针对我们。”
“等到他们再想回头……公司动荡期已经过去，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边啸越想越觉得林川的办法虽然有些阴毒，但真的好用。
“我的第三点其实还不成熟。”林川听着同事们的讨论看着喻随波坦然说道：“吕导是一个还算聪明的人，从未光明正大的在公开场合发表任何涉及敏感话题的看法，所以我还没能找到把他钉死的证据，我已经让手下人暗地里去寻找各种他的访谈了，只要有相关内容，哪怕只有5分，我也会想办法让他扩大到一百。”
“林总监……我打断一下。”
那位全程主持人的助理看着底下同事发过来的说明和视频整个人都要蒙了，心里想着我们公司会议室是不是被人安装监听器了？他一脸‘wtf’的表情边将那段视频投影到电视上，一副‘这是什么运气’的看着喻随波说道：“喻总，您还记得我说的混战里有您粉丝的身影吗？”
喻随波挑了挑眉。
他其实还蛮惊讶自己这种以前情场浪子+精虫上脑+口无遮拦，只是现在看着稍微好了一点的人居然还能吸引到粉丝的，他是真怀疑那些粉丝大概都是过来演着玩的。
“您的这群粉丝……”助理抿了抿唇角，皱巴巴着一张脸一副‘我该咋说’的模样。
先说这群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粉丝先在吕导的微博底下维护喻随波，认为‘撤资’这是一个投资者的正当权利，再说又不是没有赔偿违约金，人觉得不放心撤资了赔偿也给你了，还没有在外对你的项目说三道四，你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阴阳怪气引导舆论是不是有些为老不尊？不要脸？
这群粉丝闹得就跟真的似的，发言里还夹着各种‘给各位路人澄清’‘请各位不了事件经过的看这里’‘麻烦大家了，点点这个链接康康事实吧’……等等，十分的粉圈发言既定模板。
而后，这群粉丝骂也骂够了，澄清贴也发的差不多了，就开始上演起了粉圈经典套路——
你扒我家黑料，那我也要扒皮你家正主，还要把灰都给你扬了的那种。
小助理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看着豆油小组那平地起的万丈高楼，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林川：“喻总那群来历不明的彪悍粉丝，可能，不，是直接把林总监提出的第三步给办了，还办的漂漂亮亮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就差给吕港生定个日子好下葬了。
所有人“哈”的一声，连喻随波都面露惊诧之色。
“林总监之前还说吕导很谨慎。”助理心想您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边说道：“可一眨眼的功夫，吕导当年在某典礼后台采访的短视频就被贴出来了，还是主楼高亮……”
1999年的视频，画质和分辨率十分的具有时代气息，那时候头发尚黑的吕港生精神气十足，毕竟还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后台到处抓人采访的记者‘逮住’了主动往镜头凑的吕港生，在商业互吹了一会儿后笑着问他是否有回国发展的打算，并且问他对最近发生在两国间的摩擦，他作为一个华裔有什么看法，只见的这位大导得意的说道——
“我很遗憾对方政府和美国发生如此大的摩擦。美国一直是一个崇尚文明讲道理的国家，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我希望有任何问题，两边可以坐下来好好交流，战争并不能解决一切。”
这时候的他年轻气盛，说什么做什么都还没有以后的圆滑。
这则细究历史背景便能让人火冒三丈的视频一经发布就热搜第一，伴随着“吕港生阴阳人”引爆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