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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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过后还有一个月多才会期末考试,这也就意味着冬天的气息还要在诸位的鼻孔里盘旋好久。现在狂欢还不行,要收心准备考试,然后才能自我放飞。

    这不多不少的一个月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数学老师脾气大是二十三和二十四班或者说是整个二楼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大家也都是十六七岁的人了,知道有人脾气大还躲不过悠着点就行了,别踩他的命门,别碰他的雷区。但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你我能预知和控制得了的,总会有一些其他因素在左右着任何老师的情绪,包括平常看起来非常好脾气的老师也会在某一刻突然决了堤。生活中、同事里、家庭上,甚至是卖菜的人给老师多要了两毛钱,都有可能成为往学生身上发泄情绪的导火索。

    而导致老师最终沉默或是爆发的具体原因,没有任何一个学生能揣测得了,你的行为可能是枪响那声的扳机,也可能是折射出很多东西的镜子。在老师情绪喷涌而出的那一刻,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做好“闭嘴、低头、ta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准备并始终贯彻到底。不要想着出头,也不要想着在那些漏洞百出的话里随便牵出一条来跟老师对线,处于情绪巅峰的人都是不理智的,是就算脸憋得通红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也能使出全身力气往你脸上呼一巴掌的。

    里河细心数了一下,高一的时候好像没有老师发过很大的火,当时的老师看起来要么是非常好脾气的,比如语文老师和政治老师;要么就是非常会打冷战的,比如物理老师和英语老师。这学期的高二呢,老师也都不错,虽然班主任李老师脸上总是会有股似有似无的嘲讽气息,但他不会热战。里河想象不到他在讲台上气急败坏跳起脚来的样子,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天鹅应该已经学会海底潜水两万里了。

    所以大家总是会提心吊胆地过着的,其实一直都是谢老师的课。但在长期的相处过程中,里河发现他也不常是流言中所传的那个样子,大肚腩老师也有感性和可爱的一面。像众多老师偶尔会打开的回忆阀门一样,他也会讲很多年轻时代的有趣故事或是四十多年来的丰富人生阅历,只是他的阀门像是没有计时装置和流量监控模式,他常常会不知不觉地讲完一整节课,然后在大家小小的欢呼声和自己怡然自得的表情中留下一句“没关系,下节课再讲”。

    在黑板上解题想不出下一步的时候他会挠挠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侧着身子讲课的时候他最常做的动作是一只手拿粉笔另一只揉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他亏自己说“是喝酒多了的将军肚,不是怀孕了,你们大了可不要学我,喝太多酒不好”。

    当然了,里河刚才都说过,这是相处之后才发现的他不为流言所知的地方,而大多数时候,他其实就是板着脸、不好相处、容易动粗的谣传中的那样。但谢老师第一次发火,里河还是吓了一跳。

    非常非常平常的一个午后,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天气冷,运动的人不多。下课铃响的时候才开始整队,松松垮垮回到教室的时候大家又四散着去打水和上厕所,所以等数学老师来到教室的时候,还有很多同学才急急忙忙地不停开门进来。

    谢老师的怒气在那时候可能还压得住,但之后他请几个同学去讲台上做题的时候,他就完全爆发了。黑板前站了四个同学,前三个同学无动于衷,只有最后一个奋笔疾书地往上写着。

    谢老师纳闷“你们三个不会吗?”

    有一个男同学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冲老师摇摇头。

    谢老师嫌弃地冲他们招了招手“你们下来”,然后又叫了另外三个同学上去。

    这其中包括宋雪,宋雪起身站起来的时候慌张地看向里河,小声求救“这题我不会!你们会吗!?”

    里河看向宋雪即将要上去做的那道题,她还没做到,看起来有一点头绪,但这时候跟她说也来不及了。里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雪故作镇定地起身,然后拿起一根完整的粉笔,站在那块黑板上低头认真看题,最后一动不动。

    这次上去的三个有一个动了笔,剩下的两个又被谢老师替换了下来,宋雪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他还加了一句“站着吧,我倒要看看今天要叫几个人上去。”

    没等到第三轮替换,他就不耐烦了起来。谢老师嘴里嚷嚷着“哎呦急死我了”之类的话快步地走向讲台,迅速夺下其中一个人手里的粉笔,然后把他们轰走“都下去都下去”。还在写着的同学小心翼翼地说“还没写完呢”。

    “那你写,快着点。”

    谢老师一声低沉的嗓音“都别做了!看黑板。”大家纷纷顺从地抬起头来。

    从读题目开始,他愈发不耐烦起来,到亲自在黑板上演示,他的语气就更加急促和愤怒。一根粉笔用得很快,它的大部分遗体四分五裂地安静躺在一旁的地上,庆幸自己终于逃脱了他的魔爪。

    等到他完全没有耐心地讲完一道题,也没问大家是否都懂了,那个还没写完的同学也放好粉笔下去了。里河在心里由衷佩服那位同学的定力,如果是她刚刚站在讲台上,谢老师一说话,她肯定都要抖三抖,更别说解题了。

    谢老师立马移动到刚刚完成的那道题旁边,大概看了十秒左右,他用力地在那些数字和符号上面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做的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时光是任他数落的,从“我不是没教过你们这种题吧”到“你们站着的这些人怎么回事”再到“现在的学风真是世风日下”,任一话题他都能延伸出很多,等到自己觉得没话可讲了,他开始逐一问每个站着的同学。

    他先问的宋雪:

    “这个内容我上节课讲了吧?”

    “讲……了。”

    “大点声!我听不见。”

    “讲了。”

    “你听了吗?”

    “听了。”

    “那你怎么还是不会。”

    沉默。

    里河在后边埋头听着,她一边庆幸站起来的宋雪把她挡起来从而吸走了一部分来自谢老师的恐惧,一边在心里为受了摧残的她默默祈福。

    全班都在沉默,大家都心意相通,都很会审时度势,都知道此时谁若是掉了支笔也能被他大做文章起来。没办法,沉默虽不是万全之策,但总不至于挑起其余事端。

    这个时候的每分每秒都像煎熬,谢老师说的那些话有多少同学在真心听且诚心反省里河不知道,反正她不想听,那些气头上的话可以钻进耳朵里,但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会在这个挨骂的空档里低着头想别的事情,想刚刚的桩桩件件到底哪个触了他霉头,想这份情绪会不会持续到下一节数学课,想还有多长时间才能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