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投奔

微雨轻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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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南余家七小姐余夕瑶坐在红漆镙钿拔步床床沿暗暗垂泪,大丫头紫鹃垂头站在一边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喜婆子站在一边怒气冲冲地说:“这世上哪有这等事儿,他们分明是欺负小姐无依无靠,合起伙来欺负小姐!”

    余夕瑶抽噎着说:“现在爹娘不在,我又能奈他们何”说完就把金丝锁边帕子覆在脸上拭泪。

    奶嬷嬷喜婆子也挂着泪跪倒在余夕瑶脚边说:“小姐,想当初老爷夫人在世时,可是把您当眼珠子看待的。现在三爷和三奶奶人不在了,那些人欺小姐您孤苦无依,贪了您的箱笼也就罢了,竟然还准备把您许配给那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若是三爷和三奶奶泉下有知,也定当爬出来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喜婆子不提也罢,这一提起来余夕瑶更是止不住哭,喜婆子抱着小姐的腿也心疼地垂泪不已。紫鹃连忙绞了一条热帕子,为小姐敷哭红了眼。

    喜婆子止住哭,抱住余夕瑶的膝盖说:“小姐,老爷夫人当初让老奴好生看待小姐,是老奴无能让小姐被那些恶人欺负了去。老奴这些天暗自揣度了一下,小姐再留在这虎狼地儿,只怕连皮带肉都被人吞了,咱们索性另寻别处去吧!”

    余夕瑶说:“现在余家家道中落,但凡场面上的人都躲闪不及。当初爹娘让我到二姐夫家,原本也是想着一家亲戚,我又有箱笼傍身,谁知道世态炎凉,人情淡漠!”

    喜婆子说:“小姐,您莫忘记。您亲姨母嫁入了姑苏茂县霍家,霍家富甲一方,几位爷也与小姐是姨表亲。当初夫人在世时,曾对霍家多有照拂,霍家逢年过节也不断孝敬,现下小姐落了难,倒不如去霍家,霍家几位爷定不会轻辱小姐的!”

    余夕瑶犹豫说:“可霍家是商家啊!士农工商……”

    喜婆子说:“正因为他们是商家,他们才不会欺辱小姐啊。老奴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小姐若还待在这忠义侯府,指不定到时候被卖到哪里作人情啦!”

    余夕瑶说:“罢了!就去霍家吧!自从余府败落的这一年里,我也见多了世态炎凉,这些个官家显贵,一个个说起来饱读圣贤书,其实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我倒不如去茂县落一个清净!”

    喜婆子说:“小姐能这样想就对了!”

    余夕瑶坐直身子,让紫鹃准备文房四宝,当下就亲书一封家书交由下人送去给霍家。

    姑苏茂县,乃水旱路交通枢纽之地,自古以来就商贾云集。霍家生于茂县,世代经商,家底丰厚,在茂县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目前,霍家老爷子与老夫人均已去世,留下霍震霆、霍震航、霍震寰、霍震宇四兄弟,长子霍震霆掌管家业。

    这一日早上,霍家四兄弟在大堂议事,霍大奶奶李瑾瑜,霍二奶奶王珍珍都侍立在丈夫身后。

    霍震霆看完手中布满梅花小篆的书信,对众人说:“余七小姐要到家里来!”

    二爷霍震航惊奇地说:“余三爷可是出过仕的,余七小姐那可是正经官家小姐,怎么会到我们这样的人家来。”

    霍震霆冷笑一声说:“余三爷和三奶奶早已过世,她一孤女寄人篱下怕是受了欺负,所以来我霍家!”霍震霆说完扭头吩咐霍大奶奶收拾厢房,万不可怠慢了娇客,大奶奶点头称是。

    余夕瑶出生岭南余家,为三房独女,后祖父贪墨事发,余家从此落败,三爷三奶奶气急撒手人寰,撇下幼女并几位忠仆。余夕瑶先是投奔自己的二堂姐,忠义侯府的三奶奶余梦露。主仆几个在忠义侯府倍受嫌弃,饶是有忠仆相护,和父母留下的钱财傍身,才勉强度日。后来三奶奶更是直接把她指给了年近七旬的蔡学士做填房,余夕瑶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如何受得了这种折辱,当即就带着仆人投奔姨表亲霍家。

    紫鹃和喜婆子一路护在余夕瑶身边不离身,还有四个粗使婆子守着虎口夺出的六个箱笼,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从岭南一路走水路到茂县。

    余夕瑶坐在船里看着两岸的风景,想着前程莫测,不禁有些伤感!喜婆子守在自家小姐身边规劝说:“小姐莫再伤心了,等到了霍家,若几位爷都是妥当的,就让他们帮小姐再寻门亲事!凭小姐的样貌性情,肯定能找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姑爷!”

    紫鹃帮余夕瑶锤着腿说:“小姐,喜婆婆说得对,现如今余家那边是指不上了,小姐要为自己做好打算!”

    余夕瑶说:“现如今与二姐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我也只能一条路走下去了,只希望霍家的几位表哥都是好相处的!”

    等船到了码头,就有霍家的管家霍大带着家丁来接,态度殷勤备至。紫鹃扶着余夕瑶娉娉婷婷地走上马车,一路向霍家驶去。

    霍家众人正在大厅里正襟危坐,就听到管家霍大上前通报说余七小姐到了。

    众人抬眼向门廊望去,只见一位少女被丫头搀着款款走进,上着一件莲藕色缎绣墩兰梅蝶纹立领大襟,下配粉绿色暗花缎绣麒麟花卉杂宝纹马面裙,垂丝儿刘海并发辫,鬓边插一朵同色珠花。端得是目若秋水、肤若凝脂、气若幽兰、步步生莲。身边的小丫头目光机灵、举止端庄,身着浅紫色缎绣花鸟纹斜襟女上衣及裤。

    众人被余夕瑶的美貌所惊艳,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霍震霆望着余夕瑶垂首露出半截的雪颈,眸色加深了很多。

    余夕瑶也在暗地打量堂上众人,想是西风东渐的缘由,霍家男子都剪了短发。为首的霍大爷霍震霆年方二十七八,英挺坚毅,身着蓝色缎平金绣云蝠纹长袍;霍二爷霍震航个子较大爷小,精明干练,身着淡绿色缎平金彩绣云鹤纹长袍;霍三爷霍震寰面色苍白想是先天不足,身着木红地织锦彩云纹长袍配驼色织锦妆花缎柿蒂纹坎肩;霍四爷霍震宇则是一身米色洋装西服,还对着夕瑶大方微笑了一下。

    霍大奶奶李瑾瑜端庄娴雅,梳着一字鬓,身着湖蓝色缎绣花蝶福寿纹女褂下着红色缎绣花卉纹裙,衣襟上别着一串钥匙。霍二奶奶王珍珍泼辣活泼,留着一字刘海,后梳元宝鬓,身着湖色缎绣团花卉纹女褂,下着藕荷色花蝶纹暗花绸缀花果纹百褶裙,左手腕碧玉镯里套着一方帕子。

    余夕瑶将众人形貌看在眼里,一一施礼,并让紫鹃捧出见面礼来,几位爷都是珐琅弹簧怀表和汝瓷虾青釉笔洗两位嫂嫂是赤金红宝石插梳和东珠耳坠,这礼送得既不重也不轻,分寸把握地刚刚好。

    霍震霆还礼后说:“余家表妹远道而来辛苦了,以后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一样,不要客气!”

    余夕瑶温婉地说:“家道破落之人,能有一瓦遮头就是幸事!”

    霍震霆见她神色凄凄,怕真是在忠义侯府吃了不少苦头,心中怜惜之意大起,只恨不得搂入怀中好好宽慰。

    霍大奶奶亲自将余夕瑶带到精心布置的别院,等一切安置妥当后,才施礼离开。

    余夕瑶众人环视四周,觉得霍家果然家道丰厚,所有陈设都细致典雅却无铜臭之气,完全不输官家府邸。

    喜婆子将一切物什清点归位后说:“原来只听说霍家富甲一方,没想到倒真是有些家底的,瞧这些布置也很是妥当!”

    余夕瑶在床沿坐下,紫鹃蹲下为她轻轻捶腿。“我看霍家四位爷都是和善的人,小姐以后有福的!”

    这时候,门外有一个大房的丫头春桃求见,紫鹃将她迎进来,春桃对余夕瑶拜了拜说:“表小姐远道而来辛苦了,大爷特命小的准备了一些精致点心送上。”说完就捧出了一个核桃木锦盒。

    紫鹃上前小心将锦盒捧回,又赏了春桃几枚大钱,春桃领赏离去。紫鹃将锦盒放在八仙桌上,小心打开,里面果然是琳琅满目的各式甜点,等拿开上层抽盒后,下面竟然摆满了金条、银裸子和几串大钱。

    “大表哥这是何意?紫鹃你快将这还回去!”余夕瑶到底脸皮薄,靠着床架生起闷气来。

    紫鹃捧着锦盒上前说:“小姐莫气了,大爷这也是一片好心。这霍府上下都需要打点,咱们从岭南一路到姑苏,现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余下那些古董首饰都有余府的印记,不好典当。大爷雪中送炭,小姐与他计较,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余夕瑶也知道霍大爷的好意,只是一时拉不下架子,听紫鹃这般规劝也就气平了一些,气短地说:“那就先把这钱收下,等到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给大表哥!”

    紫鹃说:“是!小姐!”

    霍大奶奶正在屋里闲坐,霍二奶奶敲门进来,甩着帕子说:“那表小姐真是个天仙似的人物,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遭看到这样的美人儿。”

    霍大奶奶说:“表小姐出身名门,高贵典雅,这回是千金落难了。”

    霍二奶奶用帕子捂着嘴说:“我看那表小姐带着六个沉甸甸的箱笼来,又正值妙龄,莫不是打算在茂县议亲?”

    霍大奶奶沉吟片刻说:“余三爷做过几任肥差,表小姐为独女最后只落得六个箱笼,可见真给人欺负紧了。以表小姐的容貌性情,若她瞧得上商户人家,这方圆几百里怕是任由她选啊!”

    霍二奶奶说:“就是,到时候霍家少不得添份嫁妆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就是了!”

    霍大奶奶微笑颔首,开始考虑表小姐的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