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动怒

微雨轻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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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霍震霆与几个旧交在清风茶楼聊得兴起,让人回家请霍大奶奶。霍大奶奶换上一身鹅黄忍冬纹绣月白牡丹镧边衫配烟霞红葫芦纹马面裙插着青金石镶玉凤头簪,娉娉婷婷地现到筵席上。几个旧交都夸霍震霆有艳福,霍震霆也起了显摆之心,将霍大奶奶安置在身边坐下。席中有一人正做洋人买卖,霍震霆让霍大奶奶试着将那洋文契约译了一译,众人又大呼大奶奶才貌双全,拍案叫绝。

    这边一桌人的喧嚣倒引来邻桌人的侧目,一贵妇人侧头望了几眼惊道:“莫不是余家七小姐!”霍大奶奶回望过去,见那妇人确是旧识,夫家是正经六品通判,这通判夫人平日最是方正,在筵席上见过几次,没想到竟在姑苏见到。

    霍大奶奶走到那通判夫人前施礼道好,通判夫人回说:“家夫早已卸了官职,这礼是受不起的,只是你一官家小姐怎么混到一群商户当中?”

    霍大奶奶急忙回到:“那穿宝蓝色衣袍的乃是妾身夫君!”

    通判夫人朝那桌望了一眼说:“你一好端端的贵女怎能嫁入商户人家,丢了祖宗颜面!”那桌一群商户闻听此言,脸上都有了愠色,捋起袖子准备理论。

    霍大奶奶怕无事生非,急忙回道:“夫君乃是妾身姨表亲,为人最是仗义,当初妾身家败辗转流离,幸得夫君垂怜才得以安身!”

    通判夫人叹道:“如今天下大乱,多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想你父母不在,必是家里无人作主,才不得已下嫁商户。我也是有女儿之人,见你如此心有戚戚!”说完也无心进食,直接带着仆人下楼离开。

    霍大奶奶目送通判夫人离开,回过头来只见自家夫君脸黑的像锅底,知道他必是动了怒,急忙小心陪到他身边。霍震霆也不多言语,喝了几杯酒就跟旧友道别,带着霍大奶奶一路回到家里。

    待进了屋,霍震霆将丫头们全部喝斥出去,当着大奶奶的面直接将紫檀嵌象牙螺钿牡丹凤纹玻璃屏风整个推到地上摔个粉碎,又将那黄花梨灵芝福寿卷草纹柜架上的细碎物件一一拿下摔碎。大奶奶见夫君动了真怒,站在一边不敢动弹。

    “你也觉得嫁我这商户委屈了你?”

    霍大奶奶哭着摇头说:“我从不曾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霍震霆怒道:“你在那旧识面前处处摆出低人一等的姿态,不就是在计较自己嫁入商户人家么?你受了娘家姐妹的气敢怒不敢言不就是计较嫁入商户人家么?”

    霍大奶奶抽噎道:“我对夫君的心意天地可鉴!”

    霍震霆捏着霍大奶奶的下巴道:“我为了你做了恁多事情,就是不想你觉得嫁我委屈,可你却是天地间最最无心肝的女人!”

    霍大奶奶见夫君气得双目赤红,也懊恼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去挽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推开。霍震霆也不再看大奶奶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喜婆子和紫鹃进来见一地的狼藉,都惊道:“大爷和大奶奶一向琴瑟和谐,今日是怎么了?”大奶奶也不想多说,一门心思地出去寻霍震霆,最后见他坐在偏厅的太师椅上发呆。

    大奶奶也没有多做言语,直接扑过去捧着他的脸细细啄起来,霍震霆要推开她,她直接跨坐到了夫君身上,一只手环住他的颈脖,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衣衫的盘扣,最后脱得只剩一件正红交颈鸳鸯肚兜,露出大片冰肌雪肤。

    “我也自是为了你什么都肯做的!”霍大奶奶梨花带雨地看着霍震霆,是男人都受不住这般软玉温香,更何况还是心头所爱那个,霍震霆解开衣衫将她裹入怀里,两人肌肤相亲,竟是再也不想分离。

    大奶奶用帕子轻轻拭着霍震霆身上的汗说:“妾身知错了,老爷莫再生气了!”

    霍震霆抚摸着大奶奶光滑的脊背说:“我何时被人如此拿捏过,也只有你,想来是前世欠你的!”

    大奶奶仰着头看着夫君深情的眼睛说:“妾身今日给爷唱支小曲儿赔罪吧!”说完就贴着霍震霆的耳朵轻轻唱起来,竟是那日在怡红院听来的淫词滥调。

    霍震霆终于展颜莞尔,撩开大奶奶的缎子长发说:“从今以后,但凡有甚委屈都要告诉我,我不想你觉得自己夫君是个不中用的!”

    “妾身知了!”

    众仆见霍震霆与大奶奶在那偏厅足足待了一个时辰,出来时一个满面红光,一个满脸臊红,想来是成了好事,床头吵床尾合了。喜婆子放下心来,暗自嘀咕说:“大爷脾气上来还真猛,刚才摔得那几件古董玩意儿也够寻常人家吃几年了,也只有他霍家家大业大不在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霍二奶奶径直去了岭南,寻到了那忠义侯府的大门口,让随从拿出一面铜锣狂敲起来,待得街坊邻居都围上来,霍二奶奶才抹着眼泪哭诉起来,这霍二奶奶自小就在家里门面做生意,虽不通文墨,说起话里却是条理得当的。只见她挥着帕子对围观众人说:

    “各位父老乡亲,妾家夫君姓霍,自姑苏茂县而来。素闻岭南民风敦厚,有上古遗风,今日特来述一桩奇事,让大伙儿评个理。我那大嫂霍大奶奶乃出自岭南余家,其父余三爷曾官至从七品盐运司经历,是正儿八经的官府千金。余家败落后,她父母不在,一个孤女投奔嫁入忠义侯府的长房姐姐,六十个箱笼进去,六个箱笼出来。这黑心的忠义侯府,还要把她许配给年过七旬的蔡学士做人情,你们说这不是欺负人无依无靠么?后来,我大嫂不忍受此折辱,千里迢迢投奔姨表亲霍家,成就了与我大哥的姻缘。本想着民不与官斗,这事儿就这么了了算了,谁知前段时间,那忠义侯府的三奶奶嫁自家嫡亲妹子时,整整八十一抬嫁妆,里面就有我那大嫂被贪了的箱笼,原封不动连印记都没抹,你们说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那些围观众人听到这里也是义愤填膺,此时朝局动乱,有不少大人都是赋闲在家,忠义侯府处于官道边,附近住有不少官家。霍二奶奶这么一闹有不少左邻右舍已是知晓的了。本来官官相护是正道理,可这忠义侯府这般作为真是落了下陈,就是那市井之徒也看不下去,更何况是这些自命清高的官大人,当即都低看了忠义侯府。

    霍二奶奶见众人神色气愤,当即火上浇油说:“大家伙儿家里也是有女儿的,想想若是自家女儿这般受人欺负如何使得。我那大嫂是个读圣贤书面薄心软的,可我做弟妹的咽不下这口气啊!都是一家的骨血,这般迎高踩低,就是寻常百姓人家都不会,何况这所谓的名门侯府,我呸……”

    众人当即起哄说:“是啊!是啊!这番没天理,亏他们还自夸是名门显贵,难怪要革命啦,干脆把官印交出让我们做得了!”

    此时外面如此闹腾,忠义侯府早已知晓,府内的总管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说:“哪里来的泼妇,还不快快走开,这里是你闹的地方么?”说着就让家丁捋袖子准备把人散开。

    霍二奶奶当真有股泼劲儿,当即就朝着忠义侯府门前的大狮子上撞了一下,顿时头破血流。霍二奶奶坐在地上哭道:“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忠义侯府做下这种事儿就不怕有报应,你们欺我一介妇孺,却不知天下之大,超不过王法二字,这岭南官老爷多了去了,还真任由你忠义侯府只手遮天不成?”这一番话是字字诛心了,侯府总管没想到这妇人竟然这般难缠也一时没了主意,只好好言相劝说:“这妇人有何事进府里说了就是,何必在外面闹腾!”

    霍二奶奶站起身来说:“我若进府,只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被你们给暗害了!”

    侯府总管说:“这妇人说的什么事儿,我侯府又岂是那种地方……”正说着,闻讯的侯府索三爷坐着小轿回来了。

    索三爷对着霍二奶奶彬彬有礼地说:“霍家妇的事迹本大人已经知晓,此为后院之事,本大人一向不理会,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霍二奶奶说:“现下余八小姐的嫁妆还摆着了,只需开箱便可知,我大嫂的所有物件都有一隐蔽的‘瑶’字!”

    众人见她言辞凿凿,想来却是真的了,都把眼光戳向索三爷。索三爷到底在官场浸淫已久,还是气定神闲地说:“岳家八妹的嫁妆,我这做姐夫的岂能随意翻开,此事谁是谁非已难定夺。霍家妇远道而来,路途辛苦,又传来我岳家七妹的音讯,真是劳苦功高。莫若我给你一箱金子带回,算作我这做姐夫的添妆!”当下,侯府官家就抬出了沉沉一箱子,打开一看,竟真的是金条。

    霍二奶奶也是个机灵的,当即说:“大家伙儿去打听一下我姑苏霍家,虽不是官家,可也是不差钱的。今日不是图这点儿钱财,而是争的一口气。我一妇道人家,带着这露眼的钱财怕遭来祸事,烦请索大人好人做到底,派几位家丁将妾身安全送回霍家,回头定给您一日三株香的祈福!”

    索三爷笑道:“兀这妇人真似入水泥鳅,好吧,都依你!”当下就交出几个粗壮家丁让他们护送霍二奶奶安全到家。

    霍二奶奶得逞后,对着围观众人施了个福礼道:“今日小妇幸得大家伙儿帮衬才能成事,所以说公道自在人心,这里有几个小钱送与大家买碗茶喝!”说完就摸出一口袋小钱让下人分与众人,众人得了钱也就吆喝着散了。

    霍二奶奶对着索三爷施了个礼,就带着金箱子欣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