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玉面(上)

华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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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到了八月。

    八月十五是中秋节,全皇宫上下是格外重视这个节日,烨华更是在清安殿设下家宴,不仅邀请了宫中的嫔妃,更是连皇族的宗亲们都邀请了过来。

    八月初十那天我的脸伤仍旧未愈,早上起来的时候,对着梳妆镜唉声叹气道:“碧云,我的脸至今还没有好,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碧云在一边搓着一条手巾,手巾在兑着栀子花汁子的水中如同一只游动的鱼一般,碧云安慰我道:“小主不要着急,只要是伤,就有好的一天,小主已经百般忌口了,看开这离伤口愈合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我接过碧云递过来的手巾,细细地擦着脸,对碧云说道:“能不能和皇上说说中秋节家宴我不要出席了?”

    碧云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应我道:“这个奴婢可做不到主,待奴婢将德妃娘娘请过来小主和德妃娘娘说说。”

    我只有点了点头:“德妃娘娘做事沉稳,问问德妃娘娘也是好的。”

    德妃被碧云请了过来,刚刚进门就问我:“怎么了?我听碧云说你又不要参加家宴?上次端午的皇后娘娘的家宴你中途离开那至少是去了,这次你是连去都不要去了?”

    我看着德妃,德妃依旧是那般的光彩照人,再想想自己的样子,悲从中来,泫然欲泣道:“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我的脸不能见人啊。”

    德妃这才注意到我的脸,惊讶道:“秀筠的脸早就好了,你的脸怎么还是这样?药也是一天不落的擦着,怎么那伤口怎么就是不见好?”

    “秀筠那个只是肿了,可是我的脸可是被玉上嫔的护甲给划破了啊。”我流下泪来,说道:“我也听从严太医的话每日用青岚给我拿的珍珠霜敷脸,就是不见好。”

    德妃皱了皱眉头,说道:“看来是药不够好,这药我上次也是用过的,效果极好,可能是那做药膏的太医不专心,这次的珍珠霜确实没有上次的好,我手上的伤口也没好呢。”

    确实,德妃的手上那块红肿的地儿依旧是肿着的,我看着青岚,青岚这时候上前说道:“我给小主拿药的时候,那尚药局的人说了,是最好的膏药给了小主的,应该是不会弄错的吧。”

    德妃奇怪道:“确实是不应该,这药膏里面用的药材有几味是极为名贵的,照理说太医应当更加谨慎才是啊,哪会出什么问题?”

    我让青岚将那个装着珍珠霜的珐琅盒子给德妃看看,德妃看了之后,也是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本宫对医理也并不了解,这珍珠霜是不是有问题还得让精通医理的人来看看。”

    “娘娘的意思是珍珠霜里头有问题?”我看着德妃说道:“是不是?”

    “本宫也不知道”德妃将珐琅盒子放在桌子上,“本宫看着这珍珠霜并没有什么不妥,和本宫之前用的没什么两样,但是若是没问题的话,你我的伤不可能现在还没有好啊,所以本宫怀疑这珍珠霜有问题。”

    我一想也觉得德妃说的有道理,德妃是用过的,自然知道药效,若说是我的体质不适合这药,那么德妃也应该适合啊,她的伤至今也没有好,八成就是这药有了问题。

    德妃对青岚说:“这个药膏不要用了,你今天晌午过后去尚药局给你们小主再取一些珍珠霜来,说是我让你们拿的,他们不敢不给你们,取回来之后让严子霖看看,确定无事了之后再给你们小主用,从今天开始用,到了八月十五那天应该就会好的。”

    青岚应了一声,将桌子上装着药膏的珐琅盒子给盖起来,珐琅盒子关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声,似乎是一粒小石子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在我的心里激起了一阵的涟漪。

    那日青岚将珍珠霜取回来的时候嘴中还在念叨:“上次去取珍珠霜的时候我还在气那药膏给玉上嫔剜去了,现在这药膏有了问题,想那玉上嫔用了也是不舒坦的,这就叫恶有恶报,我这口气可算是顺畅了。”

    “什么叫恶有恶报”我挑眉道,“那药膏本来是给我们的,就算是出了错也是我们倒霉,你这么说便是说我们自己是恶人,得了这恶报了。”

    “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小主也太爱多想了。”青岚走到我跟前,捏了捏我的肩膀,说道,“奴婢是在想以后要是想对付玉上嫔的话就应该故意拿些好东西在她的面前显摆,惹她眼馋,她得到了之后再做些手脚,让她吃吃暗亏。”

    青岚一边说一边在那儿笑,我听得好笑:“你想的也太简单了,玉上嫔哪能那么蠢钝。”

    “要对付玉上嫔也要等她生了皇子之后,时日还长着呢,不急。”我看着手中雪白的珍珠粉,“若说是陈嫔的话,那就更简单了,陈嫔又不是难对付的人,待到火候到了的时候,我们便在皇上的火气上添上一把柴,这样便是最好。”

    青岚没有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只是看着手中的珍珠霜,用手细细的捻了一点,果真如德妃所说,细腻非凡,是极好的愈伤药。

    一转眼便是到了八月十五那一天,那一日清安殿中歌舞升平,在我的缘梦居中依旧可以听见那华丽的宫廷乐音,我在缘梦居中看向清安殿的方向,对着身后的碧云喃喃道:“碧云,你说,今天是不是中秋节?”

    “是啊,小主。”碧云嗓子似乎被什么哽住,“今天是中秋节,你看那月亮,多圆啊。”

    “月亮那么圆是寓意团圆的,而我呢?只能看着那月亮,嘴里面念上一句‘但愿人长久’而已啊。”我说着眼睛一阵酸涩,“谁又会记着我呢?”

    “小主,别那么说,皇上还记着您的啊。”碧云已经开始哽咽了,“皇上一直是记着你的啊。”

    碧云一提起烨华,我的心里面一阵的疼痛,原以为烨华是在乎我的,会关心我为何今日没有去参加家宴,谁知,他没有。

    “这么久没有见他,他或许已经将我忘记了吧?”我凄然道,“宫中那么多的嫔妃,淑妃,玉上嫔,还有静姝,哪个不是正得圣宠的?”

    碧云已经不说话了,只陪着我看着天上的月亮,那么圆,那么远,就像耳边从清安殿传来的声乐一般,似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每逢佳节倍思亲,青岚,我现在好想我娘。”我对着在院中站着的青岚说,“不知道我娘现在在做什么,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家里现在一定很冷清吧。”

    正当我将要流泪的时候,从缘梦居的大门处走进来两个身影,走到近前才看清是烨华身边的许康海和德妃身边的盼柳,我见了许康海心中一阵的雀跃,原来,他还是记着我的。

    许康海走到我面前行了一个礼,说道:“奴才拜见懿美人。”

    我看着许康海,说道:“不知许公公现在来是所为何时?”

    许康海没有说话,却是盼柳问道:“皇上和德妃娘娘见懿美人的位子是空着的,便知道懿美人没有来,特地派奴婢来看看。”

    我看着盼柳看着我脸上的薄纱,说道:“盼柳,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要在晚上蒙着纱?”

    “奴婢不敢。”盼柳恭敬道。

    我笑了两声,将脸上的薄纱给取了下来,许康海看见了我的脸之后是抽了一口的冷气,而盼柳更是退后的两步,惊讶道:“懿……懿美人,你的脸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自己看不到我的脸是什么样子,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我可以明白,我的脸是很可怖的,我说道:“我自从擦了青岚从尚药局拿回来的珍珠霜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没说完便止不住流下泪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泪流过脸颊,经过伤口的时候,将伤口刺激得生疼,我不禁疼得抽了口气。

    青岚听见我的抽气声,忙跑过来用帕子小心仔细地擦掉了我的眼泪,口气里面满是责怪般的心疼:“让小主不要哭,小主偏要哭,这伤口要是碰了眼泪,可就越发不会好了。”

    盼柳稳住心神,看着青岚说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青岚口气里也带着哭腔,“前几日小主抹了珍珠霜的时候就说有些疼,但是我们也没有在意,待到昨日早上小主起床的时候才发现脸上开始更加肿了起来,还溢出一丝丝的脓水,我们这才紧张得起来,但是不论怎么做,伤口还是不见好。”

    “我去告诉德妃娘娘。”盼柳说着就跑了出去,许康海也许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也跟着碧云慌里慌张地跑出了缘梦居。

    我看着他们从我这冷清的缘梦居跑到那灯火辉煌的清安殿,走动时候的风带动了周围的树木,那些树枝在月光的照耀下摇摆不定,像极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怪。

    这时候耳边吹来一丝凉风,耳边清安殿的乐音声越发清楚了,但是此时听起来极为讽刺,如同苦中作乐的那些人的自欺欺人。

    我将手搭向碧云的手上,碧云对着我说道:“小主,你说皇上会不会来?”

    “若是只有许康海一个人来了,我不敢肯定皇上会不会来,但是既然盼柳也在,我就知道,皇上一定会来。”我的心里面有些担心也有些期盼,担心的是烨华终将要看到我不好的样子,期盼的是我可以确定我拿回来的那盒珍珠霜有问题,而那个害我的人即将要面临着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