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经年过(下)

华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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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德妃的房中出来的时候,我便对着碧云说道:“去雅琴堂看看静姝吧,许久未见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本想是要去见见静姝,但是半路却是遇见了孟偲敏,孟偲敏看见了我,便拉着我的手亲热道:“你怎么来了?真是许久没见了。”

    我看着孟偲敏一脸的笑容,说道:“既然是许久没见了,自然是要来看看你们了,不然岂不是要生分了吗?”

    孟偲敏见我这么说,握着我的手的手越发地不会松开了,只是看着我说道:“那我们两人就好好聊聊。”

    我见孟偲敏就要拉着我走开,忙停住身子说道:“我正是要去看看静姝怎么样了,不如我们一起去静姝的雅琴堂坐坐吧?我们三人也好叙叙旧吧。”

    说起了静姝,孟偲敏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但是仍旧是很快地说道:“不用了,静姝最近有些嗜睡,总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想着也是胎儿闹的,所以我们现在就不要打扰她了,等她一会儿醒了之后再来找她就是了。”

    我瞧着雅琴堂的方向,那样静谧的一个地方,似乎连空气都已经静止了一般,只是看着那雅琴堂,我似乎都已经觉察不到了里面住着人,觉得静姝似乎已经被掩埋在了这皇宫无尽的春色之中,再也难以发现了。

    孟偲敏没有再让我看着静姝的雅琴堂,马上就抓着我的手去了她的房中。

    在孟偲敏的房中,孟偲敏与我都坐在榻上,孟偲敏拿过她正在打的璎珞对我说道:“这是我闲暇的时候自己打着玩的,你看看怎么样?”

    我接过孟偲敏递给我的璎珞,那璎珞打得是十分地精致,各色的宝石镶嵌在一起显出特别繁复美丽的图案,我摸着那各色的宝石珠子,对着孟偲敏感叹道:“《妙法莲华经》上面说:‘解颈众宝珠璎珞,价值百千两金而以与之’现在依我看来就你打出来的这个璎珞,就是这独到的心思,岂是百千两金可以买来的?”

    “就你懂得的多,出口成章的,连经文也知道的通透,要是换了我啊,可是不能知道这些东西的。”孟偲敏也看着我手上那打成了桃花形状的璎珞,说道,“这桃花的璎珞还是周桃馨教我的呢,不然我也不会。”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那个桃花璎珞,是用粉色的宝石作为底子,中间饰以鹅黄色的星点宝石成了花蕊,而又加了几枚白色的月光石作为微微泛白的花瓣,刚刚看是没有什么的,但是如今细细看来,却是真的别有一番的风韵,真的是精致非凡。

    我望着那桃花说道:“这桃花你弄得可真是应景,如今正值三月,是桃花真正盛开的时候,有道是‘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当初一朵鲜’,这桃花也就是要在这一月到三月的桃花春的时候欣赏才是最好,你这桃花可不就是一朵鲜么?”

    孟偲敏见我一脸的兴奋,便有些笑骂道:“你这一说到花就兴奋的老毛病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若是在以前,定会被人说成是‘花痴’了。”

    “花痴有什么不好?”我抬眼看着孟偲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梦幻的事情一般,眼神中也满是向往,说道,“你有没有看过《灌园叟晚逢仙女》?那里面的灌园叟便被称为花痴,到头来不也是遇见了仙女了?我看啊,这成为花痴可没什么不好。”

    许是我的话将孟偲敏逗得开心了,她捂着嘴角笑了起来,打了我的手一下说道:“就你还想遇见仙女呢?人家灌园叟可是爱了一辈子的花才遇见,再说了,要是仙女来了,也不会去你的缘梦居,最多只是去花房看看罢了。”

    眼见着孟偲敏要泼我的冷水,我嘟着嘴不说话,许久才看着孟偲敏说道:“你今日这样急三火四地将我带到你的房中来可不是单单想和我说这些话的吧?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想要和我说说?”

    我忽然岔开了话头,孟偲敏去也是没有显得怎么的惊异,只是看着我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

    孟偲敏坐直了身体,理了理衣袖,衣袖上绣着的合欢花如同扇子一般的摆动着,栩栩如生,煞是好看,水红色的合欢花在月白色的衣料底子上越发地明显了,我一时的注意力全被那合欢花吸引了过去,连孟偲敏一直看着我也没有发现。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孟偲敏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轻轻的,说道:“王云漪进了冷宫,这宫里面的形势也变得越来越难测了。”

    又是这件事,我听了孟偲敏说了这件事却是有些烦躁了,王云漪进了冷宫,那是她自己生生断送了自己的后路,纵使这件事左右与我有关,但是这因是她自己种下的,那么果也该由她自己去尝,我不过是赶巧地成了这因果依附的人而已,王云漪进了冷宫完全不是我害的。

    既然心中烦躁,那么说出来的话也是很难心平气和的,我看着孟偲敏,口气中颇有些不快地说道:“王云漪进了冷宫那便是进了,与我有什么相干?若是她没有害我的心,那么也不会进冷宫,左右是自己作茧自缚,咎由自取罢了,怨不得旁人。”

    孟偲敏有些吃惊我说这样的话,有了片刻的愣神,接着才缓缓说道:“你就不怕王云漪再伺机报复?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对你怀恨在心啊。”

    “报复?”我笑了一声,“她如今身在冷宫里面了,要怎么样向我报复?你可真是杞人忧天了。”

    “当年武媚娘设计让王皇后和萧淑妃进了冷宫,不也是没有放过她们二人,将两人做成了人彘才安心吗?”孟偲敏的眼中有些愁苦,“当时的武媚娘得唐高宗独宠,却也是忌惮着冷宫两人对自己的威胁,才除去两人的,如今你并非如同武媚娘一样的独宠,王云漪也不像王皇后萧淑妃那样的无宠,更得小心了才是啊。”

    孟偲敏的话有些耸人听闻,我有些不相信,说道:“当年武媚娘那是恨毒了王皇后和萧淑妃,两人进了冷宫已经是无法威胁到了自己,但是她仍旧是想要二人死,才将两人做成了人彘,并非是武媚娘担心二人东山再起,而是武媚娘自己心狠手辣罢了。”

    我说的话许是比孟偲敏的话更加在理,孟偲敏有些答不上来,只有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那天的事情宫里面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王云漪的位分和恩宠不是很低,但是却进了冷宫,这对于宫里的人的来说无疑不是意料之外,所以宫里的人对你的看法也是变了许多。”

    我嘴角的笑扬了起来,似乎有些漫不经心道:“宫里面的人要怎么说我便怎么说我就是了,只要皇上明白了我并不是那样的人就好了,只要皇上明白,那么什么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且王云漪骤然变成这样还是因为杨枝和盘托出,伤了皇上的颜面,皇上一股子气自然是撒到了王云漪的身上。”

    我这句话已经吐出了口,孟偲敏也是知道再怎么劝我也是徒劳无功的,最后只有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话是对是错了,在宫里面越是相信一件事一个人,那么到了最后当你发现事实不是那样的时候,你会比原先心痛百倍万倍。”

    孟偲敏的这句话让我侧目,我看了一眼孟偲敏,她依旧是那样的打扮,眉宇间的清丽掩饰不住,我对着她说道:“你究竟在忌惮着什么?所有人都在努力地保护着自己的恩宠不被夺走,静姝细细地护着胎,秀筠那样胆小的性子为了皇上的恩宠也不怕与我生分,就连淑妃那样骄横,也是为了恩宠可以把任何人当作棋子,你却什么也不争,这究竟是为什么?”

    孟偲敏笑了笑,拨开我摸着她的脸的手,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因为,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失去了才不会心疼。”

    她的声音那么轻,就像是一片羽毛刮过了我的耳畔,几乎让人无法发觉究竟有没有那样的一句话吹过我的耳畔。

    但是孟偲敏的话也是对的,一样东西,你没有得到过,那么当你失去的时候也就不会觉得心疼了,就像皇上的恩宠,想起上次淑妃在静德宫的那场闹剧,还不是因为太在乎烨华的宠爱了的缘故。

    我抬起头,呼出了一口气,心中也是想着想要像孟偲敏那样的淡然,但是我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每次想到了烨华的时候,脑中便会浮现出皇后,淑妃,施贵嫔,瑾贵嫔她们的脸,便会想到烨华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

    只要我一天还深爱着烨华,那么我相信我就做不到像孟偲敏那样的心静如水。

    我最后看了一眼孟偲敏,站起身说道:“放心,我自会护着自己周全。”

    “你这是要去看看静姝吗?”孟偲敏见我起了身,也站起身问道。

    “不去了。”我望着外面的天色,呈现出淡淡的蓝色,看了十分的舒畅,我说道,“既然你在周嫔那里学会了打璎珞这样的消遣玩意,我自然也是要看看周嫔,也是许久没有见她了,交交心也好。”

    “静姝她……”孟偲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若是以后你觉得静姝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也要当心着点,毕竟太相信一个人在宫里面总不是什么好事。”

    孟偲敏的话说的奇怪,但我似乎也暗暗明白了什么,静姝,是不是也被这宫墙锁住了,泯灭了原先的心智?

    经年已过,是不是早已经物是人非?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纵使静姝心境有变,但是静姝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不管这么样,这一切都是命,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一边看着,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