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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世隐靠在塌边，冷漠地盯着叶灵。
叶灵唇角带着笑，侧坐在他身边，腰背挺直，神情同他一般冷漠。
“你提的条件是什么？到了现在仍旧不肯说吗？”
叶灵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眼角上扬，笑意浅浅，“臣妾已经想好了，不过皇上现在恐怕没心情做。”
江世隐冷冷道：“说。”
叶灵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亮晶晶的双眸折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芒落在他脸颊上，“臣妾想和皇上要一个儿子，如何？”
她清脆的声音落在江世隐耳中是如此刺耳，他从来知道叶灵有些小心机，但也成不了大器，他们叶家人的性子终究还是柔软些的，否则当初叶擎天无论如何都会杀死他，也不会落得个放虎归山的下场。
江世隐脸绷紧，语气更加森冷，“你想的倒是挺美。”
“当然，不然臣妾不敢相信皇上会保全臣妾。”
当年她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江世隐不会忘，她自己也不会忘，她要如何能保护自己，又能大权在握？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
江世隐挥挥手，别过眼去不想看她，“不可能，你回去再想想别的条件。”
不容置喙的拒绝，江世隐做了这么些年的皇帝，后宫嫔妃除了瑾妃意外怀孕，叶蓁为她生下一个女儿，便再没有生产过，甚至是宜妃也没有。
除了叶蓁，他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怀他的孩子。
叶灵倒也没想过他会答应，灵动一笑，“臣妾不会改主意的，皇上您仔细思考一番吧！”
说完又往他身边一坐，江世隐蹙眉，沉声道：“不是让你退下吗？”
叶灵睁大眼睛，状似无辜道：“皇上不是下令将乐蓉抱过来吗？臣妾当然要在这里守着，一会儿再将她带回去，否则回去的途中被人害了，姐姐知道了不知道多伤心……说不得还要怨世隐哥哥呢！”
这里没有旁人，叶灵忽然这样叫他，更让江世隐心骤然抽动，唇角嚅动没说什么，叶灵更加靠近了一些，叹了口气道：“世隐哥哥，现在的事回不到从前了，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那时我还年幼，何况姐姐不是也伤过你的心吗？”
窗外日光正好，清风送爽，屋内窗明几净，暗香浮动，叶灵双目凝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复而看看江世隐，“你与姐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是情深意重，不管她对你做了什么，你心里都放不下她，可我实在是不解，为什么你明明喜欢她却还忍心伤害她？”
这段埋在江世隐心中的刺从未对人说过，自从来到大周，他似乎再未向别人吐露过自己的心事，就算是面对宜妃也是如此，而越不肯说就扎的越深，越痛……
叶灵轻描淡写说了出来，忽然让他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不说话，叶灵收回目光，望着窗外，悠悠道：“我这样做，当真是对不起姐姐，但是世隐哥哥，我助你成就你的江山霸业，你能否让我完成我的愿望？”
江世隐嚅动嘴唇，沉声道“你有什么愿望？”
“我只是个女人而已，不会有你们男人的雄才大略，我想要的和姐姐一样，不过是安定的生活……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忽然顿了顿，因为看到江世隐鼻翼翕动，发出一丝丝不以为意的冷哼，“世隐哥哥，我与姐姐同样喜欢你，你缘何只看得到她的心，看不到我的心呢？”
江世隐顿感厌烦，但并未表现在脸上，只随意瞅了她一眼，他这一生中有无数女人围在身边，但她们的眼神中，大多是爱恋中夹杂着敬畏，可不会有叶灵这样的。
一个人不论多么会演戏，她的眼睛都会欺骗自己的内心。
江世隐不再看她，淡淡道：“你已经做了皇后了，还想要什么？”
叶灵见江世隐不愿意拿正眼看她，不禁伤心地低下头去，“其实你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姐姐，我是抢了她的位置，你喜欢她又很着她，所以要把她囚禁在身边折磨她，明明心里记挂她，却从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你自己心里知道，别人也看得出来，可姐姐不知道，她即便心细如发，也被你的疯狂折磨摧残得不敢确定你对她的心意。”
她说的很中肯，江世隐竟无言以对。
“如果姐姐真的回来了，你会怎么对她？”叶灵忽然问道。
时有时无的风吹来，江世隐神志更加清醒，一向果敢的他，此刻无法回答叶灵的问题。
“难道还要向以前那样把她囚禁起来？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姐姐自然再无牵挂，可你还是知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傻事的，因为清惠公主还在，纵然清惠公主叫我母后，她实际上还是姐姐的女儿，是你与姐姐的女儿，然而你再折磨姐姐，只会让她变得像一具行尸走肉，所以啊，我猜想以你对姐姐的情意，一定会废了我，让姐姐做皇后。”
叶灵闪烁着灵动的大眼看着江世隐，“可她心疼我，不会让你这么做，你又执意如此，辗转反侧，你们俩又会因为这件事闹矛盾，到时候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江世隐微微阖上双眼，对叶灵的话充耳不闻。
“你可以装作没有听到我的话，但你心里很明白，世隐哥哥，你当了这么久的皇上，始终不曾立后，无非是因为在你心里，只有姐姐才配得上做你的皇后，做你的原配妻子，但现在恐怕不能了，就算你把我废了，再立她为后，那也只是续弦，不是原配……所以，既然都姓叶，又都与你从小相识，青梅竹马，名份上我和姐姐，谁做皇后不是一样呢？我与姐姐是一体的，我们三人相互维持不是更好吗？”
江世隐剑眉稍蹙，对叶灵的话不以为然，叶灵站了起来，长叹一口气道：“终于把这些话说了出来，世隐哥哥，如果你还念着姐姐，就请不要再为难我了，你知道的，在后宫里很难过下去，姐姐那么温柔善良，你想保护她却又不能忘记你的仇恨，就让我来保护她，消除你心中的怨恨，两相抵消，你心里会好过一点，请不要再逼迫姐姐了，让她自由自在的不是更好吗？”
她自己一人说了长篇大论，江世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过，始终眉目清淡，唇锋轻抿，不愿意搭理她，正巧这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是福公公等人端了药进来，叶灵接过坐在江世隐塌边给他喂药。
要是换做平常，江世隐决计不会领她的情，因此福公公看着心惊肉跳，生怕皇上一个不爽就把药给砸了。
或许是因为叶灵刚刚的一番话，江世隐滞了片刻，竟然张口喝了下去。
他喝药不怕苦，喝的也极快，就着叶灵的手一口喝尽了，拿过帕子擦了一把嘴，问福公公道：“怎么玉梨还没来？”
福公公看了一眼叶灵的脸色，但见她神色淡淡的，唇角带着一抹清幽的笑，弯着腰道：“正在路上，一会儿就到了。”
江世隐点头，又看了叶灵一眼，道：“你先回去吧，朕会让人好好地将公主送回去。”
叶灵说完了要说的话，知道江世隐实在是不想看见自己，也不再多留，起身离去。
她一走，江世隐就闭紧了眼，一下子躺在了床上，浑身像泄了力气一般，瘫软下来，福公公见状上前一步道：“皇上，方才宜妃娘娘来过了，见到皇后娘娘的轿辇，只在宫外候了片刻便走了。”
江世隐双目睁开，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他心里对宜妃大多数都是感恩，他这辈子真正爱过的女人只有叶蓁一个，他身边那么多女人，可从来没有将她们放进心里。
他忽然想到，他看到叶蓁与江怀左接近的时候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将江怀左置于死地，他们之间即使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也会让他心里嫉妒得发狂，而他身边这么多莺莺燕燕，成日围着他转悠，叶蓁是怎么想的？
因为之前的遭遇，他才对宜妃格外的好，可叶蓁会怎么以为？
叶蓁心里绝对是有他的，她自幼熟读《女则》、《女戒》，礼节等熟记于心，深知绝不可嫉妒，否则犯了七出，明明心里也很压抑也很难受，但终日忍着不说出来，不告诉他。
他自认为一向了解她，于朝堂之事不世谋略，于人心也以为通透无比，此刻却是真正的看错了她的心。
他忽然觉得很失败，无比的失败，伤心过后犹自思忖着叶灵的话，难道真要把叶蓁抓回来像从前那样对她？
叶蓁对他的感情可还能向以前那样忠贞不二？
江世隐忽然有些慌张，他从前明明知道叶蓁的心一直是属于他的，却不知是从何冒出来的嫉妒心蒙了他的双眼，看着叶蓁与江怀左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害怕会失去她。
他的折磨，他造就她的家人自相残杀，他连续伤害了她那么多次，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对她而言，尊严不剩一点，这一点她如何能接受？
忽然一点清泪滑落，江世隐轻易擦去，将脸埋进枕头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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