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请你吃包子(上)

龙大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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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请你吃包子(上)

    乞儿无家。

    他们口中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无非是某座寒酸的破庙,或是几堵能够遮风挡雨的泥墙。

    镇子西南,出三里,有两间破败的茅屋。

    其中一间,早已不见了屋顶,土墙坍塌了两面;另一间也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倾倒。早些年,这里曾住着一家散户,后来举家搬迁,便舍下了这两间空房,被独孤九等人寻见,作为栖身之所。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儿,脏乱难闻。地上虽然湿潮,好在铺了厚厚的茅草。

    已经整整五天了。

    那日,独孤九在乱葬岗死而复生,没清醒多久就再次昏了过去,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亲眼目睹死去一整天、尸体都已经僵硬的‘屎蛋儿’又活了过来,着实将牛二吓得不轻。他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才将独孤九背了回来,一路上,双腿腿抖若筛糠,根本就没有停过。

    接下来数日,独孤九的意识浑浑噩噩,时常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身子时而像火炭一样热,时而如冰块儿一样冷。嘴中,还偶尔蹦出些离奇古怪的呓语。

    看这样子,像是病倒了。

    镇上倒是有药房,也有郎中,但他们没钱抓药,郎中的诊金又奇高,寻常百姓都不敢随便往家里请,何况他们这样的卑贱乞丐。

    于是,便只有听天由命。

    傻妮曾几度央求牛二,让他去药房磕头、求那里的老爷发善心施舍几服药回来。

    牛二却煞有其事的对她扯谎:“屎蛋儿这是被阴魂附体了,凡间的郎中想医也医不了,只能靠他自己。”同时又让傻妮宽心,说他既然能活过来,说明这小子命大的很,人家阎王嫌他命贱,不收!

    这一点倒被他蒙了个正着。不过,却不是阎王不收,而是‘鬼主’没要。

    直到第三天,牛二回来时额头上血迹斑斑,脸上一片青紫,身上还带了不轻的伤,傻妮大眼里扑闪着泪花,委屈的嘟起嘴,为牛二擦去额上的血迹,却再也不提求医抓药的事。

    她年纪虽小,却很懂事,俨然像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这些天,牛二早出晚归,负责外出乞讨。茅屋里只剩她二人,独孤九都是由她来照顾。所谓照顾,就是在独孤九清醒时给他喂些食物和水,等到独孤九浑身发热时,抄起破草扇子为他使劲扇风;发冷时,便往他身上加茅草,然后整个人伏在他身上,用体温为他的‘屎蛋儿’哥取暖。

    牛二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但每次都能带回一些称得上‘奢侈’的食物。他自己舍不得吃,声称已经吃过,暗地里狂吞着口水,把讨回来的吃食留给傻妮和‘屎蛋’。傻妮也只吃一点,又将大部分留给了独孤九。

    几天下来,独孤九的脸色渐转红润,牛二和傻妮却愈发憔悴,更显消瘦。

    ...

    这些天,独孤九的思维一片混乱,脑海中不断回闪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迷蒙中。

    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斗笠遮面,麻衣芒鞋,腰畔一柄长剑,傲立于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脚下,是尸体堆积的小山,眼前,是高高在上的皇位......

    “君无道,黎民苦,无名一介草莽布衣,愿舍弃糟粕之躯,负万古骂名,替苍生讨个公道。陛下,请、请起身——”

    剑出鞘,人头飞!

    殿外,乌云尽褪,一片艳阳天。御林军如同黑压压的蚁群,疯狂涌入大殿,将长剑湮没......整座皇城,注定要为一个人一把剑所倾倒。

    画面一转。

    他又变成一位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胯下神驹,全身甲胄。身后,枪戟剑戈如林,军阵不动如山;前方,巨城的城墙横亘......冷风在城与军阵之间呼啸,扬起漫天沙尘,天地间,一片肃杀与萧索。

    “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城破的那一刻,战争已经结束,但屠杀、却刚刚开始......

    画面再转。

    牌匾高挂,写了‘武林大会’四个字。牌匾下,一个邪魅少年,侧卧软榻,单手拈花;软榻在八名妙龄少女的肩上,周围,是各方的武林名宿......

    “天下,是我武尊者的天下;武林,是我武尊者的武林......”

    ...

    ...

    独孤九的意识就像是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着凶猛的波涛跌宕沉浮,既纷杂又混乱。梦境各不相同,但那些被鲜红涂抹的画面,却如此相似又如此真实。

    每次醒来,他都感觉头痛欲裂,似乎要从中间裂开。

    第八天!

    独孤九猛的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你们都是我,我的前世!”心中,一个声音嘶吼道。

    “屎蛋儿哥,你醒了!”

    傻妮见独孤九彻底清醒,兴奋的叫出声。然而独孤九却没有做任何回应,他的视线透过茅屋半漏的屋顶,望着头顶的天空一动不动。在傻妮看来,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好似痴了一般。

    “屎蛋儿哥,你说话呀,你说话呀!”傻妮使劲摇晃着他的身子。见独孤九这般模样,她还以为独孤九伤到了脑子,成了不会动的木头人。着急之下,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让人心疼。

    独孤九这才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伸手在傻妮脏兮兮的小脸上捏了一下,起身向外茅屋外走去。

    “屎蛋儿哥,你干啥去?你伤还没好,可不许乱跑。”傻妮摆出训斥的姿态,稚嫩的面孔配上故作老气的口吻,愈发可爱。

    独孤九不说话,只是对傻妮笑,径自走向不远处的荆棘丛。

    “屎蛋哥儿,你舌头......坏掉了吗?”傻妮紧跟着他,脸上满是担忧,似乎害怕独孤九从今往后变成哑巴。

    独孤九在荆棘丛中徘徊,像是在寻找什么。见到拇指粗细的藤枝,便将之折下来,不多时,就折了十多根。傻妮起初十分疑惑,不知独孤九想要干什么。见他开始折树枝便自以为明白了独孤九的意图。

    “屎蛋儿哥想必是怕冷,折了树枝要生火呢。”于是也一言不发的跟着忙碌起来,无奈力气太小,只能捡些枯枝干草,一趟趟的抱到茅屋前。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独孤九折断的那些藤条和树枝,都是十分新鲜的,韧度有余,但却绝对不适合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