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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哈里发的挽留（下）
来自阿拉比亚南部的香料在纯金的熏炉里点燃，香气淡淡地在房间飘荡，与杯中果汁的清香一起让人心醉。
“你可是很久都没来我的宫殿讲故事了，我的娜达，这次在罗马人的国度有什么故事吗？你不是在街头和你的哥哥意外相逢了吗？”
哈里发韦立德还是一身质地上等做工精细的白色长袍，慵懒地坐在地毯上，看着对面的娜达，手里端着一杯果子汁，等待又一个故事的开始。
没想到越儿居然叹了口气，“尊敬的哈里发，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我实在不敢去回想，虽然在君士坦丁堡的街头与我的哥哥意外相逢，实现了我此行的夙愿，可那段时间的杀戮就象噩梦，我真的不想回忆，就好象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君士坦丁堡城墙上的许许多多的尸体，还有奥古斯都广场上的行刑台。”
韦立德也收敛了笑容，“是啊，对于商人，对于普通的人民，还是和平生活更被他们所接受，就象大马士革的繁荣昌盛，对不对？”
越儿点了点头，“是的，哈里发，但很多人却选择战争，比如罗马那个皇帝，重新夺回了他的皇帝位子，却选择了一系列的报仇，报复他十年前的旧恨。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感觉君士坦丁堡和大马士革一样是人间天堂，而第二次再去，居然成了地狱，他和他的雇佣兵，太残忍了。”
韦立德本来想找个轻松的话题，在更轻松的空气中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没想到没开一个好头，居然被引到了一个如此沉重的话题上，如果她再说什么反对战争的话，自己的开拓疆土的行为搞不好也会被批判，还是趁早绕开吧。
“啊，娜达啊，听说你最近的生意很热火啊，贵族们都要把你的珠宝店挤爆了，是不是啊？”韦立德心想，把话题转到生意上，应该不会这么沉重了吧。
果然一提生意，越儿不再压抑，顿时眉开眼笑，“是啊，大家都知道了我们要走，所以都来捧场，我都把所有能想到的故事都放到珠宝里送给顾客们了，整个大马士革的人都知道我要回东方了，而且还是哈里发恩准的。”
韦立德暗暗地吃了一惊，“什么？都知道你要回东方了？”
“啊，是啊，很多贵族老爷，很多商人朋友都知道了，照顾我的生意，还送了一些礼物呢，有什么问题吗，哈里发？”
“哦，没，没有，”韦立德支支吾吾，他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形势对自己不太有利啊，但还是要抓紧机会，“这个，娜达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啊，你想不想留下来啊，留在大马士革，留在绿圆顶宫，留在我的身边……”
一滴冷汗从越儿的额头悄悄地滑落，越儿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现在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会听不明白哈里发的意思呢？
答应是肯定不能的，但怎么拒绝呢？直接拒绝势必会伤害哈里发的自尊，再说自己受他眷顾多年，如果哪句话说不合适，哈里发翻脸强行扣留自己，那就真的全完了。
越儿在飞快地思索对策，韦立德看她低头沉默，以为她在权衡和比较，也没有立即催促她，还是让她想个明白好一些。
“尊敬的哈里发，您想听故事吗？关于我们大唐太宗皇帝的，我想您一定喜欢听，”越儿转移话题，尽量避开矛盾的焦点，即使拒绝也应该婉言，或者用他能接受的方式。
“好吧，请讲吧，”韦立德并不知道越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不管她同意还是拒绝，都不能催促她，不妨先听她将这个故事。
“尊敬的哈里发，我们大唐的太宗皇帝是一个很厉害的皇帝，开创了我们大唐的贞观盛世，还成功地征服了西域和辽东，北方草原的民族都俯首称臣，西域的各个小国都尊奉他为天可汗，他为人很宽容很豪爽，他任命官员都是看才能而不看民族和出身，比如任命异族勇士为将军带领军队，所以大家都很尊重他。”
越儿边为哈里发介绍太宗皇帝，边观察哈里发的表情，韦立德点点头，“恩，我知道，你和你的朋友都向我提了很多次这位太宗皇帝，而且他还接待过先知穆罕默德派往东方的使者，他很伟大。”
“是的，故事就是发生在他身上。在我们大唐的东北方向，有一个偏僻之地名叫新罗，那里的女子很有美貌，据说性格很温顺，并且很擅长做家务，是天生的奴婢，但他们人丁稀少，又远离大唐尚远，所以很难得，每次有了新罗的婢女总能引起轰动，贵族们争抢购买，价钱也是很昂贵的，在长安很多贵族都以家中有新罗的婢女而骄傲。有一年，新罗国的国君派使者向太宗皇帝进贡，除了各种宝贝外，还有两名新罗的美女。”
“哦？”哈里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既然那里的婢女都成为贵族们争着抢着卖，那肯定很美，而国君给大唐皇帝进贡的美女，势必是最漂亮的。”
“是的，陛下，可是我们的太宗皇帝没有要，而是让使者带着两个最美丽的新罗女子回他们国家了。”
“哦，不，为什么啊？难道，你们大唐皇帝不喜欢美女？”韦立德果然进了越儿给他设的套子，任何一个帝王没有道理会将送到面前的美貌女子送走的。
“不，哈里发，大唐的太宗皇帝与您一样，都喜欢美女。他是这样对新罗使节说的，回去告诉你们的国君，美色，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的，你们给我进献的也是你们国家最美丽的女子，我也都看到了。可是她们的父母兄弟和其他亲人都在你们本国啊，她们远离家乡势必会日夜思念，我能留得住她们的身体，却不能阻止她们对亲人的思念，我喜欢她们的美貌却伤害她们的心，这不是一个伟大的开明的君王所做的，我不那么做。”
韦立德听懂了，他似笑非笑，表情很怪，有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越儿，笑着摆了摆手，“娜达，这个故事很好，你先回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这个故事，去吧。”
“卡扎，你快去把段英找来，我在家等他，要快！”
越儿从绿圆顶宫出来，在珠宝店门口和胡杨打了个招呼后，直接就回家去了，衣服已经全都湿了。
胡杨看到越儿的脸色不太好，就向海伦示意，海伦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跟着越儿向家的方向走去。
“嗨，越儿，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事，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海伦姐姐，不用担心。”
等段英带着康风和康雷急匆匆地赶回来时，越儿已经洗完澡并换了一身衣服，“康风、康雷守住门口，我们有要事商量。”
“是！”两个人一声答应，手握佩刀，在院子门口左右站定，开始警戒。
“怎么了？”段英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了？”
“你之前不是在做最坏的准备吗？准备得怎么样了？”越儿盯着段英的眼睛，“如果真出现最坏的情况，能应对吗？”
“哪种情况？”段英的疑惑也代表了其他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越儿，别害怕，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海伦在一边也给越儿宽心。
“今天，哈里发，突然问我愿意不愿意留下来，留在大马士革……唉，没想到他突然问，我有些慌乱……”越儿不敢看段英的眼睛，头也低着。
“是留下来给他作妃子吧？”段英的话很冷，但很坚决，“你同意了还是拒绝了？”
“没有！我没同意，”越儿猛地抬头，看到段英黑着一张脸，“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用一个故事拒绝了，哈里发说他再想一想，让我先退了出来，我这就找你们想办法。”
“怎么拒绝的？”海伦急切地问，“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越儿，别急，办法会有的。”
听完越儿的叙述，段英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放心吧，越儿，我做好了准备，别说出大马士革，就是晚上进王宫也没有什么问题，如果哈里发敢逼我，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大唐的刺客！”
“小段，别干傻事！”海伦立即呵斥他，“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我看哈里发也不会把事情做绝，只是试探一下，段英，继续做你的准备，尤其是怎么出城，我们再等等哈里发的动静，做好多方面的准备。”
“小段，如果哈里发软禁我，你有办法吗？”越儿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期待。
“你放心，越儿，有我在，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段英把手放到了越儿的手上，越儿两只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越儿，有个办法，火速派人前往木鹿，告诉古太白将军你的行程，让他派兵前来接应你，明白吗？”
越儿的眼前顿时一亮，“对啊，对啊，我不光让大马士革的人们知道我要离开的消息，还应该让其他地方的人也知道才可以。”
此时，哈里发正站在那只他最喜欢的金丝雀的笼子前冥思苦想那个故事。
笼子里的小鸟很快乐，跳上跳下，不时高兴地叫两声，看着它乌黑的小眼睛，尖尖的小嘴和鲜艳的羽毛，韦立德烦乱的心情缓解了很多，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居然连鸟笼子都是经过工匠们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你在笼子里这么快乐，难道还想念你孵出来的那个鸟巢吗？”
“尊敬的哈里发，它是一只金丝雀，而不是一只鹰，当然不会，”身后传来白妮的声音，“那个女孩的故事，我也听到了，她不是您的金丝雀，我不该给您提那样的建议。”
“不，我的妻子，她刚到大马士革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孩子，可从君士坦丁堡回来，居然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也许我也动心了呢，可她为什么不是一只金丝雀呢？”
“一只金丝雀怎么可以从遥远的大唐来到大马士革呢，更何况从撒马尔罕一个人带领商队来到我们这里，其他人都是她的仆人和随从啊，我的哈里发，她是一只小鹰，不过别难过，鹰飞走，还会飞回来的。”
韦立德抬头看了看天空，蓝蓝的没有一片云彩，他伸手打开了金丝雀的笼子门，里面的小家伙呆了一会儿，然后好奇地从笼子门探了探头，轻轻地跳了出来。
“如果想给她自由，就明确地告诉她吧，不然她和她的朋友们会不安的。”
韦立德看了看还在身边跳跃的金丝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