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竹屋,师生相见

云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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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清雅之音打破庭院沉寂,也打破了凤夙的思绪。

    于是凤夙闻言抬眸,看到男子清俊的眉眼,冷清的面容因为苍白全无血色。

    目睹男子惨容,凤夙眉眼间尽是涟漪春情……活该!

    燕箫也不说话,那双眼睛看人时,难免会给人阴沉狠厉之感,沉默片刻,他方才沙哑开口:“此番前往楚国,可还顺利?”

    他话语如常,但凤夙了解他至深,深深的意识到他在紧张,还有些不安。

    凤夙低着头,双眸沉寂乌黑,缓缓从长袖中掏出一只锦盒。

    那一刻,燕箫心口一热,电光石火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天香豆蔻!

    阳光刺目,农家房舍庭院中,燕箫看着她,她左脸上的刀疤在晨曦中尖锐的伸展着过往狰狞,但她的表情始终都很平静。

    除了顾红妆之外,阿七是燕箫见过最淡定自若的女子。沙漠同行数日,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所谓菩提寺阿七,在她的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要不然她的眼神不会那么冷,那么……寒。

    这样一个女子纵使拥有残颜之貌,但无论身在何处,都足以成为众人焦点所在。

    但此刻,他已无暇深究,只因目睹天香豆蔻的那一刻起,瞬间就有滚烫的血液缓缓的漫过他的心脏。

    脑海中有声音一遍遍的激烈嘶喊着:夫子有救了,夫子有救了……

    疾快的步伐,如鹰般凌厉的下抓趋势,却生生的戛然而止,只因就在他伸手欲拿天香豆蔻的那一瞬间,黑衣女子忽然收手,后退几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燕箫双眸漆黑迫人,但瞬间那冷意就被强行压下,他思量半响,淡淡一笑道:“天香豆蔻乃楚国珍宝,如今天香豆蔻尽在你手,想必没少奔波劳累,这么说来,阿七姑娘的人情,我是就此欠下了。日后若有需要,东宫上下定当投桃报李,以慰姑娘大恩。”

    “……欠下人情债,一般太子会怎么偿还?”

    此话一出,凤夙抬眸看着年轻男子,原本就苍白无比的面容,此刻更是全无血色,若不是目光里还流露出一丝生机,那样的表情完全跟死人差不多。

    十八岁那年,他被奸臣谋害,中毒昏迷,为了给他解毒,她亲自试毒品尝百草,只为救他苏醒。

    十九岁那年,她为了他戎马沙场,双手冤魂无数,为救他胸口中箭,险些命悬一线。

    二十岁那年,他旧疾复发,性命垂危,她衣不解带痴守床榻整整五天五夜,他醒来的那刻,她惊喜起身,却因为过度劳累狼狈的昏倒在地。

    二十二岁那年,有人在他膳食中下毒,好在那天他没有胃口,膳食被下人偷吃立时毙命。她闻讯知晓此事,后怕不已。从那以后,但凡端给他的膳食,除了银针试毒之外,她必先行试吃。

    二十四岁那年,燕皇残暴,大殿斩杀忠臣,他求情不果反被燕皇迁怒,罚跪御书房之外。她面见燕皇,直言教习不善,所以才导致燕箫冒犯圣上。燕皇大怒,也有意给燕箫台阶下,命其顶替燕箫罚跪御书房整整三天两夜。

    二十六岁那年,她明知燕箫陷害她,可还是为了他的霸业自挖双眸。

    如今,她问他人情债该如何偿还?他需偿还的人除了菩提寺阿七,是不是还应该有一个替他出生入死,出谋划策的顾红妆……

    原本以为心中无恨,更何况现如今的她早已无心,但记忆回潮,方才惊觉,她不是不恨,而是恨到极点,反而不知如何去恨!

    凤夙的话可谓有些咄咄逼人,燕箫不说话,于是庭院中便呈现出死一样的寂静。

    樱花树随风摆动,花瓣翩翩飞落,苍白似雪,殷虹似血。

    许久许久之后,阴戾男子终于打破沉寂,声音如弦重压:“人活一世,必有所欲,姑娘此生可有抱憾之事?”

    凤夙轻笑,暖阳映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如安静的白色丝弦:“抱憾之事眼下倒有一桩,但只怕殿下有心无力,难以相帮。”

    “但说无妨。”

    “正如殿下适才所言,天香豆蔻确实得来不易,但楮墨在东华门却亲自将天香豆蔻交予我手,难道殿下心中就没有丝毫疑惑吗?”话语微顿,清冷的声音淡淡传出,“比如说,那楮墨为何会心甘情愿把天香豆蔻送给我?比如说我和他之间是否有利益交换?”

    放眼天下,共四国,分别是凤国、燕国、楚国和吴国。凤国被燕国所灭,于是一夕间燕国独领三国之首。这其中楚国兵将骁勇善战,无人敢轻易来犯,而吴国兵强马壮,良将众多,倒也独立一隅。于是一时间,天下呈现三鼎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楮墨欲得天下,同样燕箫亦是。燕箫位居东宫的那天起,凤夙便和他密谋布局,增派死士、暗卫藏匿楚、吴两国,以此打探消息。

    从凤夙进入楚国的那刻起,就有燕国密探每日将她的消息传递给燕箫,所以楮墨东华门屈尊送行的那一幕,定会被密探如实告知远在万里之遥的燕国东宫太子知晓。

    与其被燕箫怀疑忌惮,还不如先行开口,免得私底下被他暗下毒手。

    闻听此言,燕箫无声低笑,双眸间的五色光彩瞬间氤氲如琉璃:“利益交换?难道泱泱楚国难平楮墨心中大志,他还心系我大燕国不成?”

    凤夙神色冷漠,淡淡的叙述着事实:“他想要的何止是大燕国,还有这乱世天下。”

    “他怎说?”

    “先灭燕,再取吴,后夺天下。”

    这一句,终于激怒了燕箫。

    樱花树枝竟生生被他折断,气氛沉寂,燕箫有旧疾,忌讳动怒。若想长命,必须无情无爱,否则每一次动怒都将变成吞噬他生命的狰狞恶魔。

    “你们之间有什么利益交换?”燕箫蓦然抓着她手腕,那样亲密的接触,对于她来说却没有丝毫感觉。依稀记得燕箫手指冰凉,因为常年练习长枪,所以手心隐有薄茧,骨节硌人发疼。如今他手背青筋暴露,想必一定用了很大的力道吧?

    “他给我天香豆蔻,我取得你信任,并借机杀了你。”

    他面色平静:“你应了?”

    “为了得到天香豆蔻,我不得不应。”

    左手腕被燕箫钳制在手,凤夙便右手衣袖下滑,瞬间便有一物安放在手心里,无言伸向燕箫。

    燕箫望着那只锦盒久久不语,终究松开手指,是妥协,也是无言的退让。

    “姑娘一路奔波,我这便命人带你先行休息,稍后设宴答谢。”将锦盒紧攥在手,男子话语冷清。

    凤夙静立院落之中,摊手间这才发现手心里布满了月牙指甲痕迹。

    晨曦,有黑衣女子芳龄双十,孤身一人面见东宫太子,接见沉香榭。若是寻常女子也便罢了,偏生那女子长相酷似顾太傅,一时间惊动东宫内院,众人震惊的同时,愈发对这位名唤阿七的女子好奇起来。

    夕颜殿,太子妃白芷喜荷,太子便命人在内院开辟出一块偌大的荷塘,长桥横跨其上,闲暇时东宫主子在荷塘边品茗闲谈,别有一番滋味。

    春荷淡淡盛开着,春风过,惊起一池涟漪,荷香怡人

    荷塘两岸花影婆娑,抱琴匆匆而至,提裙上了长桥,看到趴在桥栏上闭目小憩的绝色女子时,步伐渐缓,近身轻声唤道:“娘娘——”

    白芷浅眠,含糊的“嗯”了一声,也不睁眼,看那架势似乎大有继续补眠的意思。

    抱琴是白芷家婢,当初陪嫁进驻东宫,对白芷性情颇为了解,心知白芷此番是睡不着了,干脆俯身凑到白芷耳边轻声低语。

    “此事当真?”白芷忽然睁眸,震惊之色尽显,原本慵懒的身子缓缓坐直,拉扯出紧绷的姿态。

    “大清早,奴婢一路走来,东宫上下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位阿七姑娘。听说殿下把她安置在了惊鸿殿,所以此事怕是假不了。”

    “容颜酷似?”白芷冷笑一声,指尖紧紧的抓着桥栏杆,因为太过用力,修剪合宜的指甲竟生生被折断,血色浸染而出的瞬间,抱琴惊呼出声,连忙掏出手帕试图止血,却被白芷推开。

    东宫太子妃不怒反笑,讥嘲道:“我们太子殿下果真是艳福无边啊!”

    白芷话语清淡,但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咬牙切齿之意。

    抱琴迟疑询问:“娘娘,奴婢适才看到各宫主子都在打发内侍前去查探事情真伪,奴婢要不要也去看看?”

    白芷没应话,反倒理了理鬓旁发丝,眼波荡漾宛如潋滟霞光。

    抬首,淡淡的看着抱琴,就在抱琴被白芷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时,只见白芷破颜一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刻的惊鸿殿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白芷没料错,惊鸿殿被齐天佑派兵重重把守,除非燕箫首肯,否则悉数不得入。

    “姑娘,太子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你可以清净下来好好休息,毕竟你的容貌真的跟……顾太傅太像了。”齐天佑担心凤夙多想,故才有此一说。

    凤夙笑容浅淡,平静中透出神秘,墨瞳深处却有暗光缓缓浮动。

    燕箫此举原因有二。

    其一,他对她和楮墨之间的利益交换颇为忌讳,他在犹豫是否该对她狠下杀手。

    其二,他并不能确定她进献的天香豆蔻是真是假,所以先行将她扣押在惊鸿殿,以防万一。

    “姑娘,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给东宫太子的天香豆蔻究竟是不是真的?”晚上三娘现身,神色间疑虑重重。

    凤夙沉默,良久之后平静开口:“……假的!”

    夜色如墨,触目便是无法看透的黑色。

    宫苑被月色笼罩了一层薄纱,若是帝都寻常百姓家,此刻家人定当围席而坐欢笑晏晏,但在东宫沉香榭,重重叠叠的屋檐在夜色下显得尤为森冷。

    万年古树林立,枝杈狰狞,好比阴司恶魔前来索命一般。

    阴戾的年轻太子却在这样的夜里挑灯行走,灯红似血,无声漂移。

    古树林和雅舍相距甚远,少有人行,树形奇特,一棵棵张牙舞爪的直伸夜空,黑夜独行游走,难免透出丝丝缕缕的诡异来。

    他在古树林的步伐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有时候需要绕树几圈方才继续行走,如此这般,当他在一棵齐粗无比的古树前站定时,已经是一盏茶之后了。

    燕箫提着灯笼凑近,似乎在查找什么,很快就见他伸手摸向树身右侧……伴随着一阵沉闷诡异之声,树身上竟有低矮树门开启,树门后有一条漆黑的密道蜿蜒直下,直通阴湿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