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135章 三人,师生孽情

云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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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顾红妆不理他,阿筠干脆夸张娇笑道:“哎呦,太傅架子好大,都不理奴家。”穿好鞋,站起身,看着顾红妆,声音软软的:“太傅,那你好好陪殿下聊聊天,厨房里还煲着鳖羹蛇血,那东西可是壮阳滋补的良药,听说……”

    这一次,凤夙直接捂住了阿筠的嘴,但低头看向眉眼晶亮的阿筠时,却笑的宛如三月桃花,虽然脸有刀疤,却迷人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阿筠见了,也忍不住开始偷着乐。看样子,他说的话,入了娘亲的耳,要不然娘亲为何会笑的那么渗人?

    但并不见得所有人都喜欢这话。

    比如说燕箫,比如说顾红妆。

    “咳咳……”燕箫这次是真的咳嗽出声,掏出手帕掩住薄唇,隐隐察觉出有鲜血开始浸染手帕,睫毛颤动,微不可闻的侧身向内,看着手帕,一片血色尽湿。

    沉了沉眸,不动声色的收好手帕,心事刹那间宛如千金重。

    而顾红妆呢?她冷冷的笑,但那样的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凤夙松开阿筠,阿筠连忙仰着脸,像个急于获得主人称赞的小狗一样,望着凤夙,咧着嘴无声将笑容扩大,口水都快出来了。

    凤夙点了点他的鼻尖,小家伙立刻乐开了花,美滋滋的看向燕箫,却见他目光深幽的望着他。

    东宫太子手指微微有了颤意,指着阿筠,言词无力:“你……出去。”再不出去,他怕自己会弑子。

    “奴家先行告退。”

    凤夙看着踩着小碎步快步离开的阿筠,笑容收敛,虽说阿筠此话甚得她意,但鳖羹蛇血能够壮阳,她真的很好奇,他都是从哪学来的?

    会是三娘吗?三娘会跟他讲这个?

    凤夙又有叹气的冲动了,有这样一个儿子,只怕当鬼也会折寿。

    失神间,顾红妆落寞的笑了笑:“你十八岁那年前往沙场。临行前,可曾记得你在我腕间系了什么?”

    燕箫眯着眼睛,看着顾红妆,良久,笑了笑:“一根红绳。”

    她追问:“你说过什么话,可还记得?”

    燕箫眼中有幽光闪过,“红线千匝,恩情永系,等我回来。”

    顾红妆再次开口说道:“你十九岁那年,沙场战马嘶鸣,天地肃杀,你中了箭毒,我用雄黄末敷之,沸汁出愈。你可记得当时你又对我说了什么话?”

    燕箫微笑,眼眸明亮如火:“哪怕血染江山,也要和你一起并肩看盛世繁华。”

    顾红妆唇角微扬:“你二十岁那年,连续昏迷好几日才醒来,醒来后鞋都没穿,跑到我的庭院中,紧紧抱着我,可还记得当时你说了什么话?”

    “夫子,有生之年,不相离,不相弃,可好?”燕箫眸光里仿佛燃起了两团野火。

    凤夙有些晃神,那年,他病重,醒来不见她,急于找她,见她正在收拾书籍,顿时慌了,以为她要舍他而去,他竟像个孩子般,当着宫人的面,紧紧抱着她不放,他慌声道:“夫子,我会好好活下去,你不要丢下学生。”

    如今,声音历历在耳,她看着燕箫,他也在看她,眸光复杂,其中感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

    顾红妆声音响起,隐含指控:“我答应了,但你誓言何在?”

    “誓言犹在。”他轻轻的咳。

    顾红妆冷笑:“犹在?为什么我看不到?现如今你袒护一个宫女,胜过你我八年师生情,如此这般,你还说誓言犹在?”顿了顿,顾红妆悲戚道:“箫儿,为师眼睛瞎了,但心没瞎。”

    “不相离,不相弃,我做到了。”他语声轻漫。

    “我说的是心。”她迟疑开口:“你……可还爱我?”

    “一直敬爱有加。”

    “我说的是男女之情,你可还爱?”话落,竟是好一番屏息等待。

    “你是我夫子,怎会不爱?”燕箫神态慵懒,但言语却显得极为模糊。

    尽管如此,足以安了顾红妆燥乱的心。

    “箫儿……”步伐微动,但还没走进床榻,就被燕箫冷言制止。

    “回去吧!近几日不要再来沉香榭。”

    室内一片死寂。

    昔日师生情深,如今却是相对无话。

    顾红妆早已离开,燕箫似是动了气,背对着凤夙,卧床入眠。

    凤夙见他这般,原本准备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隐隐觉得燕箫有些不对劲。

    迟疑片刻,她走到床前,盯着他的背影:“我先回草堂了。”

    “……嗯。”他低低的应,声音如常,只不过……只不过气息略显虚浮。

    如此又看了他一会儿,脚步却没移动半分。

    “不是要走吗?怎还站在这里?”他没转身看她,但却了悟她的一举一动。

    “……要喝水吗?”她问。

    虚浮的气息有片刻凝滞,然后清雅声音缓缓流溢而出,带着沙哑,话语很轻:“好。”

    凤夙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转身走向床榻的时候,他已经坐了起来,靠着床头,幽深的眸沉沉的看着她,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但终是选择了沉默。

    把茶盏递给他,她开口说了一句:“你喝喝看,也不知道水热不热?”

    短短一句话出口,燕箫似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修长瘦削的手指想要接过茶盏,却颓然放下,一股莫名的雾气瞬间笼罩在眼里,难得的脆弱,不愿凤夙看到,将脸别到了床榻内侧。

    终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她怎会失了七情六欲,失了所有的感觉……

    见他这样,凤夙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适才所言并无恶意,并非故意引他自责。

    欲言又止,终是无声摇头笑了笑,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上,拿了软枕,俯身托住他的头,将软枕放在他的身后。

    他身体紧绷,在最初的惊愣之后,眉眼间多了几分明丽的光芒,专注的目光凝定在她的身上,舍不得移开。

    垂眸看到,面面相对,双眸深望其中,那一眼,含着太多的复杂,奔涌的情感宛如困兽般囚禁在死牢里,咆哮挣扎,但却无力自救。

    最终,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是她:“这张脸,好看吗?”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再也没有其他的情感,似乎只是随口问问。

    但他却把她的话听在了耳中,放在了眼里,铭刻在了心中。

    “好看。”声音有些哑,有些无力,但可以听出来,还算真挚。

    凤夙看着他,挑了挑眉,走到一旁端起茶盏走过来:“脸上有这么一道疤,又怎能称得上好看?”

    闻言,他却无声笑了笑,轻轻的咳着:“你若在意,我也在左脸划一道伤疤,自此以后无人说你丑,相看两不厌,可好?”

    凤夙微微敛眸,嘴角笑容似笑非笑,并不回声,端起茶盏送到他嘴边:“喝口水润润喉,适才吐血了?”

    他当真以为她没看到吗?只是病情怎会越来越严重了?

    燕箫眼眸微闪,被她发现,遮掩又有什么意义,喝了一口水,这才轻松道:“我这样的身体,平时呕血,不算什么大事。”

    “对你来说什么才算大事?”她淡淡的问。

    燕箫双眸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凤夙,沉声开口道:“帝都鬼魂;夺位;你的命魂。”

    “帝都鬼魂待三娘和绾绾回来便会有眉目;夺位迫在诛鬼之后,诛杀白玉川别忘了还有我一份;至于命魂……”她没什么表情的笑笑:“已经迟了。”

    来不及了,如果杀了“她”,她就能恢复心跳的话,她也许早就动手杀“她”了,但她无数次的质问过自己,她忍心对“她”下手吗?

    他极为复杂的看着她,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闪过:“不迟,只要心怀希望,就还不迟。”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现如今就算你杀了她也无济于事,命魂已经跟她合为一体,就算杀了她,命魂也不是我的。”

    “我不杀她,戏弄于我,夺你命魂,焉能轻言死去?”说这话的时候,燕箫神情沉戾,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沉戾。

    凤夙眼中划过沉痛:“最初的最初,我竟一直不知,她爱你那么深,伪装的那么好,原来在这幽幽深宫里,藏得最深的那个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她。”

    “她是你的人,该怎么处置,我不便插手。”

    凤夙自嘲道:“连她都会背叛我,在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燕箫薄唇紧抿,微微颤抖着,想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于是尽显苍凉。

    良久后,他看着凤夙:“……如果你愿意再信我一次,那我便是真的,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

    她笑:“幽幽深宫,美人如花,何必执着如斯?”

    燕箫似是笑了笑,声音很轻,很低,带着一抹寒凉:“我娘被白玉川蹂躏掐死,我在宫闱倾轧中挣扎存活,那么拼尽全力的活着,无非是为了一口气。起先是想报仇,后来……”他看着她,握住了她的左手,轻轻的拢在手心,见她没挣脱,脸上竟浮起孩子般的微笑,眸子一时明亮的令人睁不开眼睛:“后来认识了你,于是欲望就大了,你想要太平天下,畅游山河间,我便想着灭周邻二国,打出一个盛世天下给你,但……”说到这里,紧了紧凤夙的手,微微苦笑道:“认识你之后,我做了一个梦,一梦八年,虽然大多时候我们在一起都是在策划着怎么算计别人,怎么诛杀敌人,但因有你在,足以堪称美梦,只可惜……”

    他停住话锋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在短暂的沉默后,接着他的话,静静开口:“只可惜,美梦变成了噩梦,我被你害死了。”

    这就是凤夙,不说话则已,一旦说话势必要搅得人心思模糊。

    他脸色惨白,握着她的手颤了颤,松开了她的手,靠着软枕,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神情痛苦,有隐忍的悔意一闪而过:“你说得对,是我害死了你。”

    把茶盏放到一旁,凤夙低眸浅声道:“世事无常,并非全怪你,我有今天,只怪我前世杀戮太重,前世因,今世果,这大概就是我的命。”

    燕箫眼中雾气暮霭,明明情绪很低落,但脊背却挺的很直,这就是燕箫,孤傲自伤。

    但就是这样一个他,忽然紧紧的抓住凤夙的手,嘴角极力扯开一抹笑容,笑容莫名,但听着却比哭还要令人难受,年轻太子声音里略带哽咽:“夫子,我痛了,也错了。如果我知道你是我夫子,我不会在暗牢里那么对待你,我不会在丞相府那么言语侮辱你,我不会把你冷落在草堂里……这么多年来,我把你放在心里敬着,爱着,可我竟然对你做出那种事情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若恨我,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