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公主VS威武将军5

卫影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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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三岁的她缩在墙边呜咽哭泣。

    一直被嬷嬷捧在掌心的她,不曾羡慕过那些有娘疼宠的姊妹,这是第一次,她那么深刻感受到没有母亲陪在身边的寂寞。

    “您这是在丢贵妃的脸。”嬷嬷的声音从房外传来,映在门上的身影却不愿跨进房间一步。“您是公主,怎么能哭?别让别人笑话您!”

    她忘记自己经历了几晚才学会不哭泣,只知道等她察觉到时,她已习惯将所有情绪隐藏在心里,不再因难过而哭、不再露齿而笑,成为嬷嬷口中的端庄公主。

    这姿势太不得体了,快坐正,要优雅、要矜持,别让死去的贵妃蒙羞!嬷嬷严格的指正在耳边回荡。

    她想挪动,颈肩传来的酸疼却让她蹙起了眉。眨了眨眼,触目所及的陌生环境让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她撑坐起身,低头看到身上那件残破的嫁衣,昨晚的情景一涌而上,才发现原想等他回房的她竟就这么靠着墙,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呢?李潼连忙下榻寻找他的身影,但在满室明亮中,凤冠和他除下的喜服都散在原地,无声诉说着昨晚没人进来过的事实。

    他终究还没回来……她轻咬着唇,走到镜台前坐下,看到镜中发散衣乱的自己,忆起他的举止和那双几乎将她焚毁的狂炽厉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颤动起来。

    可能是他喝醉了吧。嬷嬷说有的男人会在洞房花烛夜喝太多酒,变得粗鲁无礼,所以他昨晚才会这样对她。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那俊朗的笑颜,还有即使生气时也能控制抑压的忍耐力,他不会伤害她的,他不像是那种人。

    何况拜过堂之后,他就是她的天地,她不能怕他,而是要顺从他,以他为尊……意识到自己新嫁娘的身分,害羞和无措灼烫了她的面容。

    经过一夜沉淀,那时所受到的惊吓不再那么清晰,加上她又刻意为他平反,恐惧已然褪去,期待着他的出现。

    不过,她必须先把自己打理好。“来人。”等脸上的红期褪去,她开口轻唤,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反应。没人候在外头吗?她疑惑蹙眉,聚拢衣襟,走到门边又喊了声。“来人?”还是没有回应。

    以往只要她一起榻,嬷嬷就会带人进来为她梳洗,但现在她已不在“莫愁宫”了。微一踌躇,不能再放任自己一身狼狈的她只好开门走出房外,正好看到有个人影在长廊那头一闪而过。

    “等等。”李潼赶紧叫住她。“我要有人服侍我梳洗。”

    那名婢女听到开门声本来想跑,但被抓个正着,只好走了回来。“是,奴婢立刻去端水。”她一福身,急忙退下。

    李潼回房等候,过了会儿,那名婢女端着水盆进来了,服侍她更衣、梳洗的过程中,胆颤心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当婢女正为她梳理一头长发时,一抹森冷的语调响起——“我不是吩咐过不准有人进来这里?”

    李潼转头望去,看到楚谋走进房间,虽不像昨晚那么狂霸骇人,但那面无表情的俊容仍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冷洌感,加上他那句像是斥责的话,刚刚努力安抚自己的功夫全都白费,她开始不安了起来。

    怕没有办法保持自若的神情,她赶紧装头转回,不敢正视他。

    “是……可是……”婢女抓紧手中的发篦,面有难色,但碍于李潼在场,那些话又不能说出口。楚谋扬手,没让婢女继续支吾下去。

    他早料到这个命令没办法严格执行,坏公主的威名太强大,谁敢违逆?即使他都做了保证,仍然没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当赌注,就像表妹他们一样……黑眸掠过一抹黯泽,他随即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带情感的冷肆光芒。

    无妨,他已经做好安排,这将是她最后一次享受,从今以后,就算她再耍狠使蛮也没有人会附和她了。勾起邪冷的笑,他缓步走到李潼身后。

    察觉到他的接近,李潼紧张得僵直了身子,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促使她抬头,却在镜中对上他深不可测的幽凛黑眸,下一刻,他低沉吐出的话语让她瞬间停止了呼吸——“把她衣服脱掉。”

    婢女怔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还不快动手?”楚谋的声音更加冷凝。婢女只好将李潼扶站起身,动手去解她身上的衣带。

    他想做什么?洞房不是白天该做的事……李潼惊慌地白了脸,垂下眼帘,昨晚被强力撕开嫁衣的恐惧又袭上心头。

    “抬起眼。”楚谋却不许她逃避。李潼必须深吸口气,才有办法抬扬眼睫,却惊讶地从镜中发现他已走到窗边落坐,视线并未在她身上逗留。

    “以后没人服侍你,好好看清楚衣服要怎么穿和脱,我尊贵的乐平公主。”他冷冷嗤笑,最后的称呼透着再清楚不过的讥嘲。

    被第一句话分走心神的李潼并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她忙着学习和那些衣带纠缠,如他所言,尊贵的她自小就被人服侍惯了,连穿脱衣物都不熟悉。

    觉得嫁过门后就该以夫家的规矩为主,对于没人服侍,她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想法,她只怕没学好就不能维持整洁合宜的模样,会削了他的面子。

    “教她盘髻,最简单的。”等她把衣服穿好,楚谋已快没了耐性。

    “是。”

    即使是最简单的式样,只须一根发簪即可固定,仍让从来不曾动手的李潼学得眼花撩乱。

    “走了。”终于把髻盘好,楚谋上前握住她的手肘将她拉起。“可是、胭脂还没上……”李潼忍不住开口。她不能脂粉末施就离开房间,这样太不得体了。

    楚谋笑了,那抹笑却充满轻蔑和嘲弄。果然是不知世事的娇贵公主,有多少人为求三餐温饱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她竟只在意搽不搽胭脂这点小事?

    “没必要。”他拽住她的手臂往外走去。李潼被拉得踉跄,周遭的景物和仆婢们诧异的神色不断掠过视线,她却没有余力去管,因为光是要跟上他宽大的步幅就已让她忙不过来。

    他们要去哪里?从被他拉离房间后,这个疑问就一直在舌尖打转,终究,她还是没有机会问出口。

    因为他带她到后门,直接将她扔上一辆破旧的马车,就此离开了这栋府第。

    第4章(1)

    “以后我们就住这儿。”

    木门一推开,眼前所见的事物以及他说的话让李潼愣住了——这屋子像是许久没人住过,空气中和桌椅上都蒙着一层薄灰,没有厅堂、没有隔间,一张老旧破损的床榻就摆放在墙角,这里小到一眼即可看穿。

    他们要住这儿?李潼不自禁的抽了口气,灰尘飘进口鼻的不适立刻引得她呛咳了起来。

    楚谋见状唇角半勾,眼中掠过阴冷的光芒。这地方是他特地找来的,位于长安城西郭最外围的角落,没人会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没人会将他们和高官贵族联想在一起。一间残旧狭小的屋宅,做为她重生的舞台,再适合不过了。

    “别站在那里,把东西拿进去。”楚谋转身走出屋外。还处于震惊中的李潼只能依言行事,跟在他后头离开屋子。

    刚刚进来时,忙着跟上他让她没来得及看清四周,而今得知这将是他们的家,她不禁缓下脚步环顾,待看清周遭的状况后,她又是一怔——

    小小的院子散着沙砾石块,唯一可见的绿意是随处冒出的野草,正前方的大门已斑驳到认不出原来的漆色,破损的砖墙围出界线,和邻居相隔的那一面中央还缺了角,颓圮至腰际的高度完全没有阻挡的功能。

    他们真的要住在这里?李潼更困惑了,回头看到那间比她寝房还小的屋宅,她没有办法想象这有如废墟一般的地方要怎么住人。

    “觉得身为公主不该做这么卑贱的事吗?”楚谋嘲弄的声音传来。

    李潼一转身,看见他站在门庭冷睇着她,面前摆放着从马车搬下的东西,忆起他刚刚吩咐要她做的事,她赶紧上前拿起其中一个包袱。

    “放门口,别拿进房。”楚谋不费吹灰之力地扛起看似沉重的铁锅及捆成一堆的锅碗瓢盆,大步往屋后走去。

    听话的李潼把东西搬到屋前,有的轻、有的重,不曾如此劳动过的她才来回搬了几趟就气喘吁吁。

    “唉呀,我们隔壁总算有人搬来了。”李潼抬头,看见一个年纪半百的高大妇人站在墙的缺口处,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东郭城。”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楚谋温和的嗓音已经介入,他走近墙边,不着痕迹地挡下了老妇人打量她的视线。“我们刚成亲,以后还麻烦大娘多多照应。”

    “要不要我帮忙?”老夫人很好心。“小娘子看起来好像挺娇弱的。”“不用了,这也是她该学的。”楚谋微笑婉拒。“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你们忙,有什么问题再尽管问我,我是杨大婶,先这样了。”豪爽的大娘挥挥手,转身进屋做她的事去了。

    那抹温文的微笑震慑了她,李潼愕然地看着他和杨大婶交谈,连手中的包袱都忘了放下。她不敢眨眼,怕是自己看错,但当他一回身面对她,笑容瞬间隐去,阳刚的脸庞只余下冷冽及不耐。

    “这样就累了吗?这里可没有婢女能服侍你。”只不过是片刻的时间,他眼中那道暖芒已不复存在。李潼怔立原地,攒着包袱的手收得死紧,仿佛这样才可以握住那不住向下坠的心。

    “为什么……要搬到这里?”她最想问的是为何他的笑容没办法给她?但在他寒峭如冰的注视下,她问不出口,只能问出另一个问题。“我们不是住在将军府吗?”来了。楚谋鹰眸微瞇,流露出一抹开战在即的锐利眼芒。

    她能忍到这时候让他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早在要她学着自己穿衣梳妆时她就会爆发出来,不过迟了点不代表她可以忍受,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

    “公主在出嫁前不晓得吗?”他勾起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徐沈的语调带着浓浓的挑衅与暗讽。“我只是个平民百姓,不是王公贵族,那样的排场我供不起,这种瓦舍平房才是我的层次,选了我,公主就该有所觉悟才是,还是……高贵的公主无法忍受?”

    接下来她就会大发雷霆,嚷着她要回皇宫、要请皇上做主,然后他会残忍地粉碎她的希望,让她知道她的自私已帮她选了一条不归路,除了这个贴近现实的世界,她哪里也回不去——结果下一刻被狠狠粉碎希望的人反而是他。

    “我可以。”她柔软的嗓音将他震在当场,她抬头望向他,小巧的螓首轻轻点了下。“我懂,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楚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的反应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没有怨怼、没有爆怒,那双水眸是如此地清澈平静,她看似就这么简单顺从地接受了这破烂的地方,简短的回答充满坚定,仿佛她原本就是过这样的生活。

    一时间,楚谋只能站在那儿,看着她又开始搬起那些东西。李潼慌乱的心因为他的回答反而定了下来。难怪他会对她这么不假辞色了,嬷嬷曾说有的男人会因为地位低于妻子而心生自卑,她不但没想到这一点,还质问他为何不能住在豪宅大院里。

    既嫁从夫,她自己说过的,怎么忘记了呢?一思及此,她不禁感到自责。她必须让他知道,她会和他同甘共苦,绝不会成为他的负累。

    单纯的她并不知道他所拥有的财富足以维持十个将军府都没问题,而是完全将他的嘲讽当真。心念一定,想藉由行动传达自己心意的李潼更加忙碌了起来。

    当她打算拿起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布包时,出乎意料的重量让她一时踉跄往前仆去。

    “啊……”她惊呼出声,有人及时在她腰间一提,虽然没摔倒,但这突来的意外还是吓得她心直跳。

    一回头,发现救了她的人是楚谋,惊跳的心顿时被喜悦平抚了,正想道谢,却见他神色僵硬地别开脸。

    “这个给我。”楚谋粗声道,单手提起那个布包走向屋后,唇不悦地抿成一直线。

    他干么帮她?他本来就打算让她累到垮,结果只不过是看到她晃了下,他的身体就不假思索地动作了。

    拿不动又如何?她就算摔到四脚朝天都不关他的事!楚谋气得很想把手中布包丢在地上,但想起装在里头的东西,他忍下冲动,转为解开布包——

    那是一对他用来锻炼体魄的石槌,因使用多年已有了感情,他舍不得为了一个不值的人毁了它。

    没错,他只是怕她把他的东西摔坏了,并不是在帮她。他为自己的举止找到合理的原因,心中的郁闷总算消褪了些,但忆起她刚刚的反应,那道浓眉忍不住又蹙了起来。

    她为什么不生气?他把她带到这鬼地方,还使唤她做事,她不该忍得住这些!楚谋倏地握紧手中的石槌,原该出现在她脸上的情绪现在全部反扑到他身上,让他异常烦躁。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知道是她,他头也不回地开口——“什么事?”对自己的懊恼和不如预期的状况让他口气相当不善。

    他怎么知道她来了?正想着要怎么唤他的李潼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东西都……都搬完了。”

    楚谋闭了下眼,把烦杂的情绪全都抑下。“从今天起,别跟任何人提到有关你和我的身份,要是有人问就说我是个武师,刚从东郭城搬过来。”说这些话时,他弯身将石槌放到角落,并没有看她。

    她不想配合也无所谓,这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他下了吩咐,府里的人只知道他们会另住他处,对于她的去向和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而且他将一切隐藏地极好,他们过来时是搭乘不起眼的破旧马车,带来的衣物也都是些他特地找来的粗布衣衫,这里不会出现任何有关尊贵财富的事物,就算她不知好歹地大肆宣扬自己是乐平公主,对方也只会当她是个疯子。

    “好。”李潼点头。她并未多想,只觉得他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而身为妻子的她必须依从他的话。

    她柔顺的回答又惹恼了他。楚谋倏地回头,狠狠地瞪住她,很想抓住她的肩头用力把她脸上的淡然摇掉。她到底要假装多久?把她阴晴不定的脾气和骇人听闻的手段全使出来啊!

    李潼被他瞪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没听到她的回答吗?“……我说好。”她稍微放大音量又说了一次。

    楚谋别开视线,不再看她那张会让人有所误解的无辜面容,他必须如此才有办法让愤恨及无情重回心头。

    她在耍什么诡计?还是刚到一个新的地方,她必须衡量状况后才能出手?楚谋眸中闪过精锐的冷光。别以为这样就能瞒得过他,这不过只是开端罢了,接下来还有得她受的,他就等着她,看她能忍多久!

    “过来。”他领头往前面走去。临去前李潼迅速打量后院格局,这是他们今后要住的地方,她希望能尽快熟悉。记下屋后有水井和厨房,正要迈步跟上时,墙角的石槌攫住了她的视线。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丽容上漾起灿烂的笑,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抿唇,笑容抑下了,仍掩不住眼中满满的感动和欣喜。

    他保护她没让她摔倒,还接手拿过那个布包。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将她心头的惶惑全都拂去。

    他口气还是那么冷,表情还是那么阴郁,但她不怕他了,因为她知道即使不见他朗若日阳的笑容,他依然一如她初次见到他所感受到的那么好。

    她必须努力,才能做一个匹配得上他的娴淑妻子。李潼下定决心,赶紧跟上他离去的方向。

    为了打扫屋子李潼忙了一整天,毫无经验又不得要领的她,心有余、力完全不足,直到日暮低垂,四周环境只比刚来时好一些。

    而她,发散衣脏,整个人灰头土脸,这辈子她从来没这么凄惨过,柔嫩的掌心被磨破了,纤细的手臂又酸又疼,她却恍若未觉,仍专心一志地和那些厚厚的灰尘奋战。

    “吃东西。”当楚谋叫她时,她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全暗了,屋里已点了灯烛。

    时间怎么过这么快?瞥见还是脏乱一片的屋里,她心头大慌。房间没弄干净,外面的东西就不能拿进来摆,还有桌椅床榻要抹,他交代的事她一件都没做好,她得赶快。

    “我快弄好了……”她加快扫地的动作,即使手痛到几乎握不住扫帚也不停。

    “快过来,别在我吃东西时扫灰尘。”楚谋喝道,脸色难看到极点,燃烧镇日的无名火已快将他逼到爆发边缘。

    怕妨碍到他,李潼只好停手,乖乖地坐到桌前,桌上摊开的纸包里摆着一堆馒头,旁边有一个水囊。

    第4章(2)

    楚谋拿起馒头径自吃了起来,军队生活训练出他快食的速度,三两下那颗馒头已经消失。他拿起水囊喝水,眼角瞥见她仍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心头火更甚。

    一整天,他都在仇恨与后悔之间煎熬。该死的!他为什么要感到后悔?和她做过的恶行相比较,这些小小的苦难根本微不足道,她活该要承受这一切!他一直提醒自己,但看到她那么笨拙地打扫,他不知该恨她的伪装,还是该恨自己的软弱。

    她常常不自觉地停下,吐气呵着红肿破皮的掌指、捶捶发酸的手臂,然后又继续忙碌。看得出她的身体已经不堪负荷,她却没想过要休息,仍不发一言地做着他要她做的事。

    她为什么要忍耐?为什么不把扫帚扔到他身上、指着他的鼻头大骂?这样他才能折磨她折磨得于心无愧,结果她竟比奴婢还柔顺,连偷懒都不会,显得他好像是欺凌善良的恶人似的。情况不该是如此!

    “这种粗食不合公主的胃口?”看到她像是开始出现挑剔的迹象,无处宣泄的恼怒总算找到了出口。

    疲累至极的李潼并不晓得自己坐下来后就一直在发呆,只是无意识地盯着那堆馒头,听到他的声音,视线缓缓挪到他脸上,空洞的眼中却完全没他的存在。

    “别闷不吭声!”一心想挑起战火的楚谋又喝。李潼震了下,那双望进眼中的炽烈怒眸穿透了昏沈的神智,她眨了好几下眼,涣散的眼神才慢慢聚拢,总算把他所说的话听进脑海。

    “不是……我……我吃不下。”她低垂螓首,声音虚弱干哑。忙了整天的她又饿又累,但累过头了,她反而没有食欲,只觉得想吐。

    顿时楚谋胸口像梗了块大石,手臂肌肉因强忍怒意而绷紧,却分不清是气她还是气自己。他又拿了颗馒头用力咬落,强硬地把那些几乎已到了喉间的软言一起吞咽而下。

    饿死活该!别以为这样他就会同情她,什么吃不下?不屑吃才是真的吧!他忿忿地想,风卷残云地把那些馒头一个个送进肚子里。

    虽然心里打定主意要做到毫不留情,但剩下最后一个馒头时,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手。

    逼她吃下她不愿碰的粗食也算是种折磨。不愿承认是在担心她,他为自己的行为找了借口。正要抬头叫她,却看到精神萎蘼的她头一直往下点,然后像是猛然惊醒,赶紧挺直背脊,没多久头又开始垂下。

    那累极却又努力强撑的模样,让他以为固若金汤的冷硬就这么被击溃了。

    “歇息了,其余明天再弄。”解除折磨的话终究还是说了出口。他不是心软,而是来日方长,太早将她斗垮一点乐趣也没有。他这么告诉自己。

    这句话将她混沌的心思拉回,李潼整个人清醒过来,蓦地红了脸。

    房里只有一张塌,他们要一起睡吗?要……圆房吗?她努力想将那股红潮压下,但不受控制的思绪却一直涌上,使得她的双颊更是发烫,她只能低下头,祈祷昏暗的光线让他不会发现。

    眼力极佳的楚谋看得一清二楚,最让他震惊的是,他无法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

    她的表情一直是矜持冷淡的,即使偶尔流露出情绪,都是惊吓和无措,然后又瞬间敛回,他没想到她竟也有这一面,羞赧为她增添了柔媚,像是冰冷冷的玉像染上艳丽的颜色,即使她一身肮脏,仍美得夺人魂魄。

    陷在羞怯中的李潼不晓得她正被他的视线网罗,只忙着和脑中凌乱的心思对抗,突然瞥见衣上的脏污,什么害羞期待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怎么能放任自己这么狼狈?而且还是在她的夫婿面前,这样太不庄重了!脸上的红晕顿时褪去,她好想藏到桌下不让他看见,但自幼接受的教导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惊慌的举动,她如坐针毡。

    “我……我要净身……”窘迫抵不过想将自己打理干净的欲望,只能求助于他的李潼嗫嚅开口。

    被她的声音拉回神智,楚谋陡然一震,意识到方才的失神,他不禁窜出一身冷汗。天!他在想什么?就算她长得再美又如何?那全是假相,她的狠毒自私他还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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