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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乌尔从冰冷的海水中破水而出，扒着浮动码头，呻吟着一点点爬上去。他朝码头的西边张望过去，那一艘快艇已经飞快的化作了黑点，“блять！”他用俄语狠狠的咒骂了一声。
他的手枪早就不知去向，也许已经掉进了海底。他双手捂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防弹衣阻挡了那些射向胸口要害的子弹，但强大的动能依旧打得他胸口生疼。现在他每呼吸一口气都会引得胸骨阵阵的裂痛。他怀疑左胸心脏位置的胸骨已经骨折了，或者就是骨裂。当然，他还能走能动，只要缓一会儿他就可以迅速的从这里消失。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海面上的黑点，眼神中满是憎恨与不甘。马上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换做任何人都会不甘心。
喘息了一阵，他爬起来，朝着码头外走去。天色在一点点的变亮，而且目标与神秘人物的手枪没有加装消音器，估计要不了多久警察就会赶到现场。他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左手捂着胸口，右手从裤兜口袋里掏出了浸水的手机。他按了几下，屏幕依旧灰暗一片，于是他随手将其丢进了海水中。
路过油桶旁手下尸体的时候，扎乌尔蹲下身从手下遗体的上衣兜里翻出了一部手机。凭着记忆，他拨打了一个号码。
没过多久，电话通了。
“你是谁？”对方说的是汉语。
“是我。”扎乌尔用俄语回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似乎在寻找可以方便说话的地方，又似乎疑惑于这个电话号码的陌生。
十几秒后，电话那头说：“杨峥呢？”
“受伤了，但还没死。”扎乌尔不甘的说。
“伤得有多重？”
“够重的，运气不好下半辈子都得拄着拐杖了。”
“不能让他活着回来。”电话那头严肃的说。
扎乌尔冷酷的笑了笑：“放心，敖德萨就是他的坟墓。他的事交给我了，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就行。”
“那就这样。”
电话挂断了，整个通话时间不超过一分半。即便是以大明帝国的技术力量，也无法通过通话一端查到另一端的位置。更别提扎乌尔使用的是加密电话，而且手机卡还是在敖德萨当地购买的一次性手机卡了。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扎乌尔看到一辆警车横亘在缆车站前，几名警察朝这边赶过来，他们手中的手电筒不停的晃动着。扎乌尔咬紧牙关，忍着胸口的疼痛，加快速度从海滩的另一端消失。
……
“张明澄！”尽管在潜意识里杨峥一直不相信老兔子会就此死去，但当他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内心依旧不可抑止的充满了震惊。“是你！”
张明澄专心致志的驾驶着快艇，甚至都没有瞥杨峥一眼，语气冰冷的说：“省点力气，自己按住伤口。尤其是你的右腿，我现在可没时间帮你处理伤口。”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不但活着，而且还救了杨峥一命。
张明澄抿了抿嘴角，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巴不得我死掉，但另外一些人却觉着我该活下去。”
“什么意思？”
“自行领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张明澄沉默不语。杨峥知道，当张明澄不想说话的时候，那就一定会闭口不言。于是他不再询问，他相信事情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杨峥身上的伤口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鲜血涌出的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他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与寒冷，于是他不再说什么。趁着意识还清醒，他撕开衬衫，扯成条，包扎了右腿与右臂的枪伤。跟着一阵阵的眩晕袭来，杨峥的双眼开始模糊，眼前一会儿是微亮但还能看到星星的天空，一会儿是那条拱着自己鞋子的高加索犬。再然后杨峥彻底失去了意识，他感觉如同陷身在冰冷的海水中，身体随着波涛时而起起伏伏。
杨峥进入了梦乡。不过他知道那并不是梦，而是在重温一段记忆，记忆中某些缺失的碎片在这一刻突兀的出现在他脑海里。
那是在加布里埃尔的豪宅。他嗅到了微甜的气息，那味道十分甜腻，腻到让杨峥抬不起胳膊。窗子打开了，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拉了把椅子就坐在自己床边。房间里很黑，黑到杨峥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但从那熟悉的感觉杨峥知道，那家伙就是老兔子！
“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张明澄将一具钟摆放在床头柜上，手指按动，钟摆极其有节奏的左右摇摆起来。张明澄点了根香烟，不紧不慢的吸着。
烟头忽明忽暗，照出了张明澄的面孔。他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你应该回大明，那里才是你的故乡。”
自己用梦呓一般的声音说：“故乡？不，我的故乡不是大明。是PRC……”
“PRC是什么？”
躺在床上的杨峥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我不能说，会有危险……切片研究……”
张明澄皱眉：“你现在很安全，看看你的四周，你会发现你就在自己家里。”顿了顿，张明澄继续说：“你必须返回大明。”
“那里……危险。”
“可是那里有你的女朋友，有你的朋友，你舍得他们吗？”
“舍不得。”
“很好，那你就该回去。不用担心FIC，他们已经发现了你的潜力，你落网的最大可能就是被招募。”
记忆变得模糊，又重新清晰。张明澄收了钟摆，站起身将椅子复位：“现在你开始默数到六十，然后你就会清醒过来。一，二，三……”
记忆碎片到此结束，紧跟着换成了另外一个碎片。
杨峥身处一所木屋里，木屋看起来很眼熟，他努力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是那所老兔子在北海湖旁的兔子窝。他的腿上缠着绷带，稍微动一动就能感觉到疼痛。
空气中充斥着同样甜腻的气息，老兔子提着一盏煤油灯走了进来。将煤油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又将钟摆放上去，轻轻拨动……
老兔子的话语如同有魔力一样，随着他的话杨峥闭上了双眼。
“你的名字？”
“杨峥。”
“职业？”
“学生。”
“年龄？”
“十七岁。”
“籍贯？”
“深圳。”
老兔子诧异了一下：“深圳是什么地方？”
“PRC神圣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改革开放的先锋试点。”
“PRC又是哪个国家？”
杨峥开始痛苦的挣扎：“不能说……会被切片……”
记忆变得模糊，待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杨峥发现自己还在小木屋里的那张床上。所不同的是自己的腿上已经没了绷带。
老兔子坐在那里沉吟着：“明天是你的结业考试，但你很快就会发现真正的结业考试才刚刚开始。你会面临警察、东厂甚至FIC的联合追捕。想要毕业，很简单，逃出去！如果你能离开这里，那就去大连。记住，大连是的首选……”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杨峥逐渐从记忆回放中苏醒过来。入目的是好似隧道一样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的隧道，自己正伏在一个人的背上，前方，那条高加索犬撒欢的叫着跑着。
“这是哪儿？”他虚弱的问。
“俄国人世界大战时挖的防空隧道，不过早就废弃了。”老兔子张明澄平静的回答着，他的脚步铿锵有力，每一步都精确到了厘米。
“你……对我的大脑做了什么？”缺失记忆碎片的重新回归，让杨峥满腔愤怒。如果不是虚弱无力，他肯定会一拳揍扁那张可恶的老脸。
张明澄的步子乱了一下，继而恢复正常：“没做什么，确认你是不是秘密警察，是不是敌国特工。顺便引导你进入正确的轨道，活得更长远一点。”
“你操纵……我的潜意识，你这个王八蛋！”
背着杨峥的张明澄叹了口气：“相信我，小子，你会感激我的。如果不是我，你绝对活不到今天。”
“感激？”杨峥嘲讽的笑了一声：“你在利用我，还让我感激你？”
那些记忆碎片是零星的，但足以证明老兔子一直在操纵自己了。回想起那些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选择，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自己的本意，又有多少是被催眠了的潜意识在作祟？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被老兔子抛到明面上的诱饵。
残酷的事实让杨峥心灰意冷，张明澄实在太可怕了。杨峥现在怀疑着所有的一切，怀疑自己踏入这一行是不是本意，甚至怀疑交到的那些朋友，乃至女友，又是不是自己的本意？
“王八蛋！”杨峥疯狂的挣扎起来，左拳毫无章法的砸在张明澄的脑袋上。“我要杀了你！”
突然的袭击，让两个人滚成一团。杨峥能动的左手被张明澄老虎钳子一样的右手抓住，跟着张明澄有用膝盖顶住杨峥的胸口。右手摸索了一番，从风衣内里掏出一支针剂。用嘴咬开塑料盖，针头扎在了杨峥的脖子上。
“你以后会明白的，但不是现在。你的伤很重，必须尽快手术取出子弹，止血。放心睡吧，我会给你找个最好的外科医生。”
随着张明澄的话，杨峥的意识逐渐模糊，然后归于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