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诗酒赋心

蘭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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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西就等这一声呢,他起身慢慢退出,一到门外立刻拔腿冲向子田大哥的屋子,到了门口丫鬟已经通报进去,他在门口站稳身子,平息了下呼吸,整了整衣裳,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大嫂的面容,猜测着她见到自己会不会笑,今天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丫鬟出来请他进去,他进到里屋,要给子田先请安,没想到屋里只有大嫂一个人,看到他进来,大嫂站起来命丫鬟倒了茶水给他说:“你大哥刚刚被几个兵营的将官叫出去了,他要是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一定会十分高兴。“

    子西定定看着她,连如何作答都完全忘记,这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子,现在就在眼前,他却不能前去挽住她的手,或者在近处感受她的气息,她言语柔和雅致,一颦一笑永远都那么淡然,这让他更加迷恋。

    “子西兄弟,请喝茶!“看他不接茶水,陆婉提醒他喝茶,子西这才回过神,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甚至有些脸红。

    温修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切,他灵机一动,说子西这次出征受了外伤,现在到了换药的时节,但还没有拜见子元哥哥不能回家,问陆婉这里有没有普通的刀剑创伤药给他一点,一会在这里给子西换药,陆婉一听脸上些微变色,立即命温修随丫鬟去厢房里找药。现在里屋只有子西和陆婉两个人,子西更加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陆婉先开口:“子西兄弟,你的伤还好吧。”语气虽然冷漠,却透出关怀,子西感受到了这关怀,这关怀鼓舞了他,他起身走到大嫂面前,双手轻轻捧住陆婉的脸庞,揽入自己怀里,忘情地喃喃自语:”大嫂,我白天黑夜都无法忘记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知道你也是在意我的,只是造化弄人。“

    陆婉也痴了,她没想到这柔和的少年会突然这样,她问自己“这是真的吗?我真的那么在意他吗?“很快她清醒过来了,她是江东大族的小姐,当朝司徒的大儿媳,眼前的这个少年,是夫君的堂弟,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被人发现,自己和这个少年,都将没有葬身之地。

    陆婉没有太用力,却坚决地推开子西,正色警告:“子西兄弟,我知你出征落难,神智或许受影响不清醒,今日之事我当没发生过,此后还望你敬你子田哥哥,你走失的这些时日,他成日家为你愁眉不展,他当你是亲兄弟。“

    子西后退两步,大汗淋淋,仿佛从一场悲喜交错的梦中醒来,一双剑眉紧紧锁在一起,英朗的眼睛恍若深不见底的寒潭,透出那么深沉的哀伤,陆婉似乎是不敢看这双眼睛,略略避开子西的眼神,而她的眼角分明在抽搐,是为了不让眼泪落下来。

    子西什么也不说了,他看到了陆婉眼里没能流出的眼泪,他什么都明白了,现实太硬朗,他清醒了,默默退出房门,心如刀绞。站在大嫂门外,天上飘下细密的水珠,洋洋洒洒,带着初春的暖意,湿了玉面湿了衣衫,正巧温修随着丫鬟拿了创伤药来,子西便招呼温修寻一间房子,给他换上药。

    见过伯父以及几位哥哥,子西均将落水原因归咎于自己,回到家里,给父母请安,刚要退下,王坚亲随小厮过来,说子西这一行九死一生,能平安归来实属不易,择定后日在王坚府中办家宴,为子西洗尘压惊。王蒙起身答应,并致谢哥哥情谊,小厮回去,子西心里又喜悦充满,因家宴中大嫂必定出席,不能多说话,但能看到她,那也是美好的。

    第二天清早,子西跟父亲母亲提起,说要去看望一下张琦,昔日与张琦对阵军前,张琦明明处于上风,尚能待子西以君子之道,但决胜负,不伤性命,此人风骨,自己深深佩服。王蒙呼唤丫鬟寻几样细巧礼物,让子西带给张琦。

    张琦已经在朝中作了高官,皇上钦赐了宅邸,故不难寻找,子西温修二人,缓辔而行,不久即到府前,温修上前投递了名帖,须臾时间,张琦紫袍高冠,开中门亲自迎出,子西忙躬身作礼,张琦也作长揖,立即拉住子西的手,问:“子西兄弟,咱们可是又见了,听说你落水失踪,我也好生着急,吴郡我更熟悉,私下里也派人找过,竟是没找到呢。”

    “此次得以活命,实经历了千难万险,不过有幸再次见到大人,亦是小子有福。”子西顿首答话,子西虽与张琦阵前一见交心,但也已经知道张琦如今是大官,在礼数上着意小心。

    “子西兄弟,咱们阵前初见,我便认你做兄弟,你称呼我兄长即可,不必唤我大人,咱们别站着,进府说,进府说!”张琦与子西牵手而行,温修与张琦幕僚们紧跟其后。现如今这张琦,因其在江东地位,皇上为了平衡渡江而来的北方士族势力,对张琦恩宠有加,官阶只略略低于王蒙,钦赐府邸也是气宇不凡,但见回廊悠远,房舍雄伟且垂脊舒展,兼具有北方建筑的豪迈与南方建筑的精雅。

    穿堂过屋,张琦带子西在一所小巧花园中坐定,张琦吩咐下人立即备上等酒菜,酒菜摆放停当,子西先端起一樽,侃侃而言:“昔日两军阵前,兄长待我以君子之义,只决胜负而不伤吾身,令弟不胜钦佩,弟先干了这杯,以敬兄长。”

    张琦待子西落座,自己也举樽:“兄弟这樽酒,张某勉为受之,而这一樽,却是我恭贺兄弟平安归来。”说完一饮而尽,子西连连拱手,表示愧不敢当。

    两人从老庄,谈到儒法,真是海阔天空,妙言生花,张琦起身,右手拨过身边一枝花枝,上面单单开着一朵玫红色花儿,花瓣层层叠叠,喷薄热烈,他轻嗅了一下,绕花漫步,道:“此花名为玫蘅,朝开夕落,费心一年,只赏一日,故此人多以为甚为不值,然吾独爱此花,只要怒放灿烂,何虑一日一年?每年待其花开之日,朝夕盘桓,赏赞吟叹。今年兄弟光临寒舍,恰遇此花盛开,得与兄弟共赏,实乃人生幸事。”

    “今日机缘,堪可感叹,兄长所言极是”,张琦一番言辞,正中子西中心所想,他也起身,与张琦对面站定,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拂大袖,双目炯炯道:“在你我生年,能遇见自己以心赞许之人,之物,无论共处时日之长短,皆是此生有福,恰如弟在出征贵郡之前,便有舍身沙场不归之志,因弟已遇见最得心之优雅女子,即使再不相见,亦无遗憾。”

    “原来如此,弟之心志,为兄敬佩,来,再吃了这樽酒。”张琦子西同时举杯,酒尽落座,张琦忽然转了话头:“兄弟,当日我并无害你之意,你如何落水?”

    子西略略向两边看一看,张琦明白,挥一挥手,众丫鬟退下,子西这才向张琦细细说起石原为争军功暗下黑手,后又在路上堵截如此种种,只是为了伯父王坚的脸面,家里才将此事隐瞒,以后只小心提防就好。张琦听完许久不语,半晌方说:“若是君子,坦荡待之,立场观点南辕北辙也无害,若是小人,须得时时处处小心了。”

    子西略微叹息一下,“正是此意,想当初嵇康曾因宗室背景不同,与山巨源绝交,现如今那《与山巨源绝交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后来嵇康被抓,心知不能活命,乃将自己儿子托付与山巨源,嵇康死后,山巨源待嵇康子仿若几出,教导抚养,不遗余力。此事正显示出山巨源乃真君子,若是换山巨源为石原之辈,恐怕嵇康的孩子就羊入虎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