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找俩人说说

尘昏白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恋上你看书网 www.x630book.com,最快更新龙游大明最新章节!

    沉默时间再长,也总得有人打破沉默。

    终于是张升忍不住,开口说道:“依各位之见,此事当如何?”顿了一顿,看别人还是不说话,只好抛砖迎玉了:“那依下官之见,只有上本劝谏了。若阁老们没有反对意见,下官这就回去写本上奏。”说罢作势就要站起。

    “不妥不妥。”李东阳及时地摇头阻止了他浪费体力:“万岁跟太子,父慈子孝。此前多少次当面劝谏,万岁也只是嘴上唯唯,何曾真的忍心教训过?上本没用,留中就是了。”

    留中,就是报告呈上去不批示,也不驳回,就这么放着发霉。

    “那就是下官分量不够了,呵呵,不知能否劳动三位阁老去说说呢?”张升的话里略有些自嘲,酸溜溜的。

    谢迁看了张升一眼,苦笑道:“部堂何必太谦,你要是分量都不够,天下还有谁够啊?可不是这里面的事。咱们忝在内阁,劝过万岁多少次你又不是不清楚,何必拿话填堵我们?我看,这次是得帮万岁爷下下决心了!”说道下决心三个字,谢迁口气尤其加重。

    张升急急追问:“怎么下?”

    “呵呵,这事还得听从首辅大人的决断。”谢迁眼睛看向刘健。刘健淡淡笑道:“但说无妨,只要是有利朝廷、有利万岁,不违法度,怎么合适怎么来。”

    “刚才渊亭不是说万岁依从太子的劝告,不用太医院的调理,换成疾行了么,何不干脆等万岁朝会时找两个人说说?”谢迁悠悠笑道。

    王岳心里一沉:“靠,老子终于还是要被他们卖了!”朱佑樘晚膳后疾行,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而他理所当然是其中之一。刚才嘴快全部说出来,这下子自食其果了。被他们拿这事去当药引子,回头皇上岂不是要查到他王岳的身上?那他算什么,内监还是内奸啊?

    谢迁早就在观察王岳,一看这老太监脸色难看,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和颜悦色对王岳说道:“王公公——”老王一听这称呼,不由全身一颤,他妈的,这就开始做思想工作了!

    “王公公,咱们虽分内外,然报国之心都是一体的。此事还须得社稷为重,望你体谅!当然,咱们要尽力想个妥善法子,如何帮你遮掩过去,这个你且放心!”

    王岳差点哼出声来,放心,放个屁心。你都说是尽力想了,这时候能想你妹啊!还不是出卖老子?

    可是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再退也没路可走了,思想斗争的厉害,正当他拼命想找个借口阻止此事,却听到李东阳缓缓道:“事虽可以这么办,但绝不能牵扯渊亭进去的。”

    平平淡淡几句话,在王岳耳朵里恰如听了仙音一样,双目放光看着李东阳:“西涯公,计将安出?”

    “也没什么,等朝会时,咱们只说听到太医院当月处方记录,万岁已经多日未调理了。瞧瞧万岁认还是不认。若不认,就说都知监传出来,万岁爷每晚疾走······”

    “嗯,这个法子妥当些,想必不会牵扯到渊亭。”这半天刘健才接话说道。

    王岳听了,虽然觉得还是有些破绽,可到了这步,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向李东阳投去感激的一瞥。

    事情商议定了,王岳也没心思再跟他们继续掺和,匆匆告辞。等他一走,四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对付万岁爷的四板斧,对付别人也一样有效滴。

    若是李东阳一开始就这么说,王岳必不会同意,而且马上就会以可能牵涉到自己为理由拒绝。那时人家先说了话,这疙瘩还怎么解?所以干脆谢迁先破题,直接把老王的嘴给封住,再让李东阳转圜,这时候王岳必然觉得比直接被出卖的好,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喽。

    阁老的默契,旁人岂能轻易看得出来?

    这边王岳对李东阳万分感激地离开文渊阁,会心亭里,刘健颇为担忧地对谢迁说道:“木斋,王岳虽然忠义,毕竟是内官,心胸狭窄,万一今日让他记恨上了,只怕将来——”

    谢迁毫不在乎一笑道:“先顾得眼前再说,社稷为重,想来他王岳也是明白的。退一步说话,就算他记恨上了又怎么样,难道下官还怕了不成?”

    刘健已经提醒到,见他满不在乎,也就点头不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燕朝时辰。

    所谓燕朝,其实就是非正式办公。朱佑樘在乾清宫里召集重臣听政。燕,家常的意思,表示君臣只见可以随意一些,说话却要私密得多,比不得大朝会那样的形式大于内容。

    处理了几个本子,朱佑樘伸伸懒腰,笑道:“今日事情倒还不算很多。”

    刘健坐在锦墩上微微弯腰:“是,大事都已处理完毕了。只有云南灾变的事,刑部侍郎樊莹已经回来复旨,看万岁的意思是单独召对呢,还是朝会上说一说。另外,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八月乡试也要提前安排。”

    朱佑樘喝了口茶,点点头:“这个可以,云南灾变,朕与百官,均当自修自省才是,说说也好。嗯,明年大比,就照成例办吧,回头你们拟一个提举学政的名单出来,外放去就是。”

    刘健赶紧低头领旨,忽然又抬头笑道:“有一件小事,还要奏报万岁。”

    “什么事?”朱佑樘见他满脸轻松,也不以为意:“先生说。”

    “昨日礼部张尚书去至文渊阁,说起了太子的事。”

    朱佑樘脸色一窘:“哦,他去了,怎么说的?”

    “有些不高兴,不过倒也承认太子读书进步很厉害,刮目相看呢,呵呵!”谢迁接嘴说道。

    朱佑樘郝然一笑,颇为尴尬:“太子读书是有进益,只是有些卖弄,朕昨日已经申饬过了。”

    三人听了,暗暗撇嘴,你要是真舍得训他,又怎么会发展到今天?但脸上还得做出赞同的表情来,李东阳说道:“其实太子天资绝高,跳脱些罢了。臣以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若能善加引导,使太子把心思放到读书学政上来,必然是大有进益的。”

    朱佑樘可是第一次听人夸宝贝儿子聪明,才被人家揭了昨天的疮疤,正自惭愧。这会儿又兴奋起来:“李先生说的是,太子性子纯良仁孝,朕是深知的。以前贪玩过甚,今后便慢慢会好了。对了,说起学习政务,这些时日他也同朕议论过一些,虽然多是童稚妄言,也不能完全说一点见地也没有。呵呵。”

    他心说我儿子骂你们蹬鼻子上脸的话就不说了,不过要是不表扬表扬他,我这心里也过不去。

    谢迁点头笑道:“太子进益如此,真是大明的福气。”

    高手说话,点到为止,这两句说完,刘健马上插进来转换话题,又说了几件闲事,这才徐徐告退。

    等着几个人一走,朱佑樘的心思还真就活泛开去,想着他如此孝顺,便把平日种种不是看得更轻了。心道,三个先生的话也有些道理,要不要叫上照儿,伴驾观政呢?

    父子俩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朱佑樘惦记儿子,朱厚照已经蹦蹦跳跳来到乾清宫,喘着粗气在寝殿门口跪下:“孩儿厚照,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

    “嘿嘿,才念叨你,你就来了。快进来。”朱佑樘高兴地招手示意。朱厚照笑着进殿,坐在刚才刘健们坐过的锦墩上。

    宫女奉上茶盏,小朱接过。朱佑樘挥挥手,秉笔太监李荣领着宫女们退了出去。

    “父皇今天精神又好了许多。”小朱笑问道。

    “别说父皇,只说你,气息不匀,是不是又去后苑了?”

    “父皇猜得不错,去陪照夜白玩了一会儿,真是爽快。父皇,哪一天你精神大好了,真该也去骑骑马,感受一下那个滋味,不一样的。”

    朱佑樘摇摇头苦笑道:“记得低调些。对了,有件事昨天父皇忘了细问,今天你认真回答,那《春秋》,你是怎么背得的?”

    小朱一呆,满脸天真说道:“就是晚上苦读背的啊,怎么父皇不相信,那孩儿背一段给你听听。”说完清清嗓子,张嘴就来:“隐公第一,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声,谥也。盖孟子之侄娣也。诸侯始娶,则同姓之国以侄娣媵。元妃死,则次妃摄治内事,犹不得称夫人,故谓之继室······”

    昨天的小朱被自己的记忆力吓了一跳,为什么那些艰深晦涩的教科书,居然才听过一遍就能张嘴背诵。当时回到清仁宫,赶紧翻出所有书籍来实验,一试之下,真的是惊喜交加,不论哪一本书,只要他看过一眼,马上就跟刻在脑子里似的,张嘴就来,毫无阻滞。

    愣了半晌,忽然明白过来,呵呵,啥都别说了,有失必有得。那怪人抹去了自己对大明弘治朝这段历史的记忆,就用这个来补偿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