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张永的狠劲

尘昏白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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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张户部的官票拍在崇进的桌子上。崇进吓了一跳,抬眼看看急忙起来:“哎哟,什么风把刘公公给吹过来了?快看茶。”一边拱手行礼,请刘瑾坐下。

    刘瑾倨傲地“嗯”了一声:“嘿嘿,崇大人,今儿咱家可是把官票给带来了,怎么着,可以给料了吧?”说完睥睨一眼周围,公事房里几个老吏刚刚偷偷抬起眼来瞧他,吓得急忙又低下头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崇进拿起官票对了一遍桌上的账目,点头如鸡啄米:“对了,对了,该给料了。公公少坐,下官这就去安排,回头请涂大人办了就成。”

    “那就不坐了,咱家事儿可多,没你们这工部衙门如此闲在,成天只晓得找人麻烦。”说完大摇大摆就要走。崇进急忙拦住他:“公公还是稍等,手续繁琐,有些文书恐怕还要公公花押才能办理。”

    刘瑾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一抖衣襟,翘腿坐下端起茶来慢慢品尝,才喝了两口不由皱眉道:“嗯,这茶——”

    崇进前脚才走到门口,听他一句话赶紧缩回来,颇有几分紧张地看着他:“这茶不合适么,那下官给公公换一盏来。”

    “不不,合适得紧。咱家在宫里这么些年,像如此好茶,还没喝过。仿佛比进贡的都要强上三分呢。嘿嘿!”他干笑两声不打紧,办事房里一众官吏全吓得汗毛倒竖,这老阉货可太损了,这要是给上面知道,甭管有没有的,来查一番,还不够哥几个喝一壶的?大家装也装不了,赶紧一个个都起来,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不住地奉承解释赔礼道好,慢慢才抚平了刘瑾一颗报复的心。

    其实他也就是虚张声势一番,目前的刘瑾,还真没那么大本事能启动调查机构。

    崇进看有人陪着刘瑾,急忙拿起官票和账本往外走去给他办手续。刘瑾在这边自得其乐,反正说什么都有人顺着,不是一般的舒心。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崇进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渐渐有些急了:“你们这个老崇咋回事,都去半天了还不见人影儿,这是在晒咱家呢吧?”

    几个主事之流的小官急忙赔笑道:“公公包涵,衙门里手续繁琐,这还是崇大人亲自去跑,要是唤作下官们,怕是一天也跑不过来的,再坐坐就来了。”

    “哼,早晚得煞一煞这股子不正之风,瞧瞧你们什么做派嘛!”刘瑾就属于那种越是有人奉承,越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角色,既然找到些感觉,那就打打官腔过过瘾。果然这帮小官僚们点头哈腰齐齐称是。

    过了一会儿,崇进终于回来了,大冬天的一头白毛汗:“咳,跑了一圈,真是累死,好歹算是归一了。”

    刘瑾皮笑肉不笑站起来:“行了?不用咱家再干什么了吧?”

    “呃,这个,恐怕还真的公公劳动劳动。”崇进颇有为难说道,眼睛四下一扫,周围的人马上会意,潮水般退出公事房,就剩他二人。崇进走近一步低声道:“公公,非是下官聒噪,此事还要手续方得开工呢。”

    “什么?”刘瑾跳了起来,指着崇进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说钱到发货么,现在还有什么要耍咱家的?哦,遮么是咱家空手而来,忘了给你们买通关节,还要抽头是不是?行啊,多少,你给个数,回头清仁宫妥妥地给你们送来,不少你一钱银子!”他越说越激动,简直口沫横飞,只差跳起来骂街了。幸得刚才那些人跑得快,没人看着他表演,要不然老头更加火辣。

    崇进急得双手乱摆:“怎么敢啊,怎么敢啊,公公你给下官全身挂满胆子也不敢啊。真不是我故意为难,实在是手续需要。刚才下官也去回部堂大人了,部堂大人验过无事,已经批示给料。可是这工程还要堪合执照不是?这,总不能无证施工吧?回头出了事,我们工部可担待不起!这是部堂大人的原话,不信,不信我给公公带路,你老亲自去问问?”

    让刘瑾朝这些五品六品的低级官员发发飙可以,真让他去找曾鉴那老头,他还没那个胆子。一听就哑了火,面子上又下不来,只好嘟囔着低声咒骂道:“还要他娘的什么手续,你一并说完。咱家回去禀告太子!”

    崇进看在眼里,笑在肚子里,凑过去把下面要办的手续又都说了一遍。刘瑾怒气冲冲往外走要回去复命,被崇进一把拉住,偷偷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包物事,口里谢罪道:“公公息怒,实在不是下官们刻意为难,见了太子,请务必遮掩则个!”

    刘瑾暗暗摸摸那包东西,心里稍微平衡了些:“行了,也不怪你们办事儿的,这个咱家还分得清楚。”说完拂袖而去。

    崇进倚门而望喃喃自语:“他先人的,从来只有老子办手续纳贡,今天倒要反给他送礼,真特么憋屈!”

    刘瑾回到清仁宫,添油加醋一番把事情经过详细给朱厚照禀报了。瞧在那一包银子的份上,倒是没怎么说崇进他们坏话,反正有什么全往曾鉴身上扯。本来也是这老东西捣的鬼,刘瑾觉得倒也不冤枉了他。

    朱厚照平静地听着,眼里偶尔会露出些不解的神色,但却毫没动怒。他觉得事情很奇怪,照逻辑上来说,应该没人敢跟自己为难才对。就算有,那也只是父皇,怎么可能是一个工部尚书呢?

    细听原委,朱厚照却又好不到什么破绽。原来工部让刘瑾回来安排办理堪合执照的事,这么说来,也是他们疏忽了。以为就是一个榷市而已,想开工就开工,没想到还需要这些手续。

    听起来是自己输理,那实际呢,就是工部缺德了。当初为什么不说?已经弄成这样了才一桩桩地磨人。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朱厚照还在思索这些问题,旁边的张永早就按耐不住心头怒火,粗声粗气地插嘴道:“这些撮鸟,想必是看咱们发财眼红妒忌,想分一杯羹罢了?也不看看是谁的底盘,居然如此撒野!”他越说越气,忽然跪在朱厚照面前:“太子,此事就请交给奴才去办,定要问他们个原委。咱们清仁宫,可不能平白受了这份气!”

    刘瑾巴之不得,那种当面锣对面鼓的事他胆气稍稍缺了些。见张永自动出来顶缸,正乐得闷声发大财不吭气。

    朱厚照沉吟半晌:“问是该问清楚的。既然人家要办手续,那就办呗,行,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直接来回话。我倒想看看,建一个榷市,怎么就那么难?”

    张永领了旨意,还等不到第二天,趁还没到申时,带了几个人急匆匆就朝工部跑去。

    来到工部,他也不跟下面什么崇进等人啰嗦,直接递上帖子,要求见工部尚书曾鉴。

    曾鉴今年七十岁,老是很老了,但一点也不糟,团团圆圆的脸上和和气气,皮肤保养得很好。见到帖子,吩咐请张永进来。

    张永进了他的公事房,象征性地拱拱手:“部堂大人,刘瑾刘公公回去复命了,太子派咱家来请教部堂大人。”

    曾鉴点点头,不同声色说道:“张公公请说。”

    “咱家请问部堂大人,那块地本是皇家之地,也不是建什么稀奇古怪的家伙,就是两排平房而已,为何恁地为难,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曾鉴淡淡说道:“地是皇家的,可咱们大明又有哪一块地不是皇家的?国有国法,自来营造都要有手续,这个不是问题吧。”

    “这个不是问题,可问题是为什么早不说?”张永粗声大气。曾鉴却一点也不发火:“早我不知道嘛。”

    “涂大人已经核准了的,也是由他首尾,大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正要说他糊涂,以为是太子要办的事,就忘了规矩。本部这正要写折子参他呢。若不是本部查阅账目,实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张永冷笑道:“部堂天天都要路过那里,岂会真不知道?只等我们开工欲罢不能时忽然来搅乱罢了。”

    曾鉴无奈地摇摇头:“唉,张公公这话可真说不清了。你们平日里把那兔儿山围得跟个铁桶一般,下官就算路过,横竖不能去掰开那些围子察看吧?现在才知道也不晚啊。话说回来,又不是不许营造,只说把手续办完而已。这个,应该没做错吧公公?”

    张永被气得说不出话,半天才发声道:“行,既然工部有要求,那我清仁宫照做就是,且等咱们全部弄清再来说话。”说完也不等曾鉴回答,扭头就走了出去。

    这张永还自有一股狠劲,带着清仁宫开的文书,拿着涂方圆给造的预算和施工文件,在工部里一个司一个司地磨。那些人可不像曾鉴资格老胆色足,基本不敢跟他过不去。于是一个下午还搭上傍晚,不停地加班加点,愣是在工部团团转了一圈,把所有的文书全部办完。

    他正要长出一口恶气开始发飙大骂,忽然旁边一个小吏目怯怯过来,几句话差点将他弄得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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