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相邀

尘昏白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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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弘治十七年,上元佳节,欢乐的气氛到了**。

    如今的大明涵养生息百余年,无论国力、财力,都在世界上首屈一指,举凡欢庆,尤其是上元佳节,上承唐、宋之隆,愈发用尽心思。而成祖皇帝迁都北京,更是带来了江南温柔繁华之地的种种奢靡,昔年夫子庙灯会都是南京的重头大戏,江南贡院、秦淮河边、来燕桥上,观灯游人如织,水泄不通,家家走桥,人人看灯,常常一夜之间出动京卫兵马司上万方能维持治安。

    如今的北京城里,盛况更胜之前,从正月初八开始,至十五达到**,须等到十七方才束灯,前后竟有八天之多。一时从东华门外,围绕着整个京城,大大小小的灯市不计其数,不论贵贱贫富,往来回返,稍无休息。又因上元节自古乃是民间心照不宣的“**节”,所以这几天夜晚,女子皆“白绫衫队而宵行”,谈笑游市,不但看灯,亦且看人,无数一瞬之相逢、一夕之倾心,一世之相憾,一生之回首的故事,或旖旎、或曲折、或团圆、或相怨,都在这晚发生过许多······

    且看那见那灯市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些诸门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鳌山耸汉。

    又有山石穿双龙戏水,云霞映独鹤朝天。金莲灯、玉楼灯,见一片珠玑;荷花灯、芙蓉灯,散千围锦绣。绣球灯,皎皎洁洁;雪花灯,拂拂纷纷,秀才灯,揖让进止,存孔孟之遗风;媳妇灯,容德温柔,效孟姜之节操。和尚灯,月明与柳翠相连,通判灯,钟馗共小妹并坐。师婆灯,挥羽扇,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蟾,戏吞至宝。骆驼灯、青狮灯,驮无价之奇珍,咆咆哮哮;猿猴灯、白象灯,进连城之秘宝,玩玩耍耍。七手八脚螃蟹灯,倒戏清波;巨口髯鲇灯鱼,平吞绿藻。银蛾斗彩,雪柳争辉。双双随绣带秀球,缕缕拂华幡翠幰。鱼龙沙戏,七真五老献丹书;吊挂流苏,九夷八蛮来进宝。村里社鼓,队公喧阗,百戏货郎,庄齐斗巧。转灯儿一来一往,吊等儿或仰或垂,琉璃瓶映美女奇花,云母障并瀛洲阆苑。

    这一夜,皇家的灯火更是万姓瞩目的焦点,却又蒙上了神秘、可望有不可及的面纱。降至申牌时分,午门外便架起一座硕大无朋的鳌山,只见鳌山背上,明晃晃上万碗灯火,点的具是内府特用熏香灯油,每一碗灯上,都罩着中空精巧纱帐。光是这些碗口直径大小的个个纱帐,便要内府穷上千人力,缝、钉、描、画,耗时一年之久。

    这些碗灯被用竹竿、木桩、铁丝等精巧地组合在一起,各显姿态的同时,又组成了一个方圆将近百丈,高十余丈的神鳌形状。鳌山顶上又绘制了神仙、海图、天宫城阙、祥云紫霞,明晃晃照得四周如白昼一般。

    “胜神鳌,卷风涛,脊背上轻负着蓬莱岛——”说的就是这正月十五之夜,大内皇家预制的鳌山巨型灯座。

    普通百姓哪里能看得真切,只从远远地承天门外、东西华门高处,瞥到这鳌山灯顶部一部分,却都已经心醉神驰不能自己了。还别说自承天门内一直到万岁山前,那紫禁城中所有的角落都挂起花灯,真是个天宫一样的世界。

    这一晚,照例是皇帝朱佑樘携了皇后,自乾清宫一路摆架游玩,直到午门登临观赏鳌山,随驾有内府太监,外臣官员,齐齐陪着他家两口子赏玩这太平盛世。

    自然,也少不了太子朱厚照跟随。

    饶是朱厚照两世为人,见过几多声光电气架起的辉煌灯火,还是禁不住为这五百年前大明人的智慧和想象力发出赞叹,更为他们能用最粗苯的工具,却做出这么壮观的景象感到由衷的佩服!

    朱佑樘夫妇端坐午朝门楼上,听着宫廷御乐,置身于灯海之间,真是神清气爽,逸兴遄飞。

    “众位先生,去岁天下太平,百姓乃得这一夜之庆。朕心实喜之,愿今年也五谷丰登,时绥景泰,大明盛世万年!来,饮了此杯。”朱佑樘笑呵呵地举起金杯,向身边的内阁、六部九卿等伴驾官员们祝酒。

    刘健急忙带领众大臣深深下跪:“天佑大明,万岁仁德,今日四海同欢,普天同庆,愿我朝千秋万岁,一如今日!”

    朱佑樘笑着扭过头去,看看站在旁边的朱厚照:“太子,你也饮了此杯吧。”

    朱厚照忙躬身行礼,接过太监递来的杯子:“儿臣愿陛下、母后龙体康泰,永享万年!”朱佑樘笑着点头,身边张皇后也微微一笑:“太子毕竟出息多了。”

    这声夸奖可不容易,那是她两个兄弟最近跟刘瑾他们打得火热换来的结果。最近张氏兄弟因入了太子的伙,身心都舒坦了,自然没在姐姐跟前胡说八道。张氏看到儿子能跟两个舅舅恢复关系,自然对儿子有了几分好脸色。

    朱佑樘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扶着城墙垛子远远望去,目光所及,似乎已经绕过承天门,看到了正阳门去。只见朱佑樘恍惚已经瞧见京城的一片灯海,瞧见了人间万姓家家欢腾的情形,口里喃喃叹道:“想必此时,京城内外也是游人如织,同享此太平盛世吧?真想去真的与民同乐一番呢!”

    “万岁心中存着江山百姓,是兆民之福。虽不能至,百姓念着万岁的好处,也是一样的。”刘健急忙接嘴道。他们真怕万岁爷动了这个念头,忽然要落实,那怎么办?

    “启奏父皇,父皇万金之体,不能亲至民间同乐,但儿臣有个主意,可以折中一下,也能叫父皇领略其中一二。”朱厚照忽然插话道。

    刘健等还没来得及反应,朱佑樘转身笑道:“呵呵,你有什么好法子?”

    “儿臣近来为内府靡费之事多方筹划,思量稳妥法子。幸托父皇洪福,在兔儿山兴建的一座榷市已然完工,正思量明日开市。俱都是内府诸人各自承办,却也比之民间稍无不同,若父皇母后有兴,不放明日御驾游幸一番。既消得与民同乐之思,又能给榷市增添光彩,岂不两全其美?”

    他定于正月十六开张的事,虽没公开,但刘健等已经知道,所以一直责令林泮严加防范。今天听他公开说起,还是吓了一跳,谢迁想都不想赶紧凑到朱佑樘身边跪下:“天子以国本为重,当务农桑,不宜亲临榷市,让臣民有所猜想。”

    朱佑樘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那榷市有甚好玩的,不放说来听听。”

    “也没甚好玩的,不过是市井所有,都想在榷市里呈现一番而已。非要说有什么好玩,恐怕就是一个民字,凡所物事,皆与内府不太一样,虽然粗鄙不看,好歹是些民间风味。想必父皇看了,说不定会觉别有一番情趣!”

    朱佑樘目光闪动,笑着看向妻子:“皇后,你看呢?”

    “臣妾倒觉太子此法甚好,臣妾居深宫久了,也想散散闷子。”张皇后竟破天荒表示赞同起来。朱佑樘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老婆居然会配合儿子。

    “嗯,既不扰民,也能见识些世情百态,谢先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这样都值得做文章吗?”朱佑樘才对谢迁笑道,顺便伸手轻轻将他扶起。

    “儿臣斗胆恳请父皇,也请先生们一起,就当是新年游玩游玩,好么?”不等谢迁说话,朱厚照又说道。

    朱佑樘呵呵一笑:“这倒是个好主意,咱们君臣同乐一日,岂不妙哉?诸位臣工,不会要扫了朕跟太子的兴吧?”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李东阳微微点头,刘健心里明白,与其没凭没据乱说一气,还不如跟着去瞧瞧,反正当场弄砸了现眼最好,要是弄好了,创造条件也给他弄砸。

    “万岁,老臣愿随万岁前往!”刘健答应下来。

    李东阳跟在后面,接着谢迁也反应过来,既然大家都这样了,在场的大臣比如戴珊,比如张升这几个,就算想反对,也料定内阁三位学士必有深意,于是也就痛快答应下来。

    等皇家灯会一散,谢迁马上命人去找来林泮:“最近没出纰漏吧?”

    “没有啊,什么事儿?”林泮不解问道。

    “太子明日榷市开市了。”谢迁忧心道。

    “知道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林泮顺嘴答道。

    “可是我看他兴高采烈的,一点都不像被为难到的样子,是不是还有哪些商户你没注意到,让他钻了空子?”

    “没有,别说商户了,就是四九城里来往散货,我都有人盘查,一旦发现大宗物品往皇城运送,一律以节庆之时,恐防危及禁中给查禁下来。这几日也没接到什么特殊报告。”林泮摇头道。

    “难道他放弃了不成?”谢迁心想,是不是太子爷干脆放弃了,只想弄个专业市场玩玩啊,那就好办了,这四不像的玩意儿,闹出去也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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