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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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服了

    晓行夜宿五日后,临近邛州城池,就有前锋传报,张公公带着人出城三十里迎候大帅。

    待传见张璞,才知是媅媺得了崇庆州的驿传,呈报赵总镇克日即回,算着日子特意等在城关,来迎候南离。

    路上南离问了几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媅媺的状况,听过张璞禀报并无异常,无非吃饭拉屎睡觉欺负下人,连城关都很少出,南离才略觉放心。

    临近北门城关,果见城上谯楼“北跨鹤雾”四字牌匾之下有一张黄罗伞盖,下有一个着黄袍的小小身影,正手打凉棚,远远地向南离来处张望。

    城头上正是媅媺,一待看清了南离的帅旗,还有旗帜下的白马“雪山”,上坐着清白团蟒战袍的高大俊朗身形,媅媺提衣襟摆小扇撒丫子一溜小跑就下了关城侧面的马道,甩开脚步噼里啪啦就往城外蹽。

    蹽出挺远了,后面的锦衣侍卫赶紧把城关警跸,驱散闲杂人等,其余撑着罗扇、伞盖等仪仗的锦衣力士们更追了个狗撵兔子气喘吁吁。

    好在跑前面的这位世子“吱嘎”一下刹住了。

    媅媺察觉自己的失态才停下脚步,赶紧看看左右,再整衣襟、正冠帽,肃然而立等候南离的到来,一只小胖手一背,另只小胖手刷地捻开油纸小扇,上书四个草体大字:临邛悦雪,一时间端然而洒脱的气度自那五尺来高的小身躯喷薄而出。

    南离远远看到,就传令鸣喇叭,止住行军队伍,然后纵马来在城关临近前,翻身下马,上前打躬行礼,口称:

    “末将巡边而回,劳世子出城相迎不胜惶恐。”

    媅媺回礼,温言慰安:

    “赵总镇辛苦,如此炎炎暑日,总镇鞍马劳顿,众将士饥渴疲惫,不若早令全军入营歇息。”

    媅媺说得没错,立夏过了就是处暑,天已经开始热了,而且这一番带回的还有许多才收罗的川北溃卒,纪律性、严整度、行军秩序比之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三营差得太多,行军队形、仪容、士气一眼看去就是混乱参差。

    南离当即令诸将各自将部队带回,自己则牵着“雪山”陪媅媺步行往城中去。

    身边部队一趟趟地“嚓嚓嚓嚓”快步而过,媅媺看着没得将官、军士观瞧这边,一收小扇扭着南离的袖子就哭哭咧咧:

    “小赵赵,你晓得么,你走这些日子,吓死我咯……”

    “啊?怎么了?行邸闹鬼?”南离这时还有心情开玩笑,觉得无非是媅媺过去死人见多了,这时安逸下来,反而会回想心惊。

    “鬼?鬼你个头头,老子还怕鬼,死人堆里逃出来滴,我怕鬼……蜀王府、成都城、西充县、佛图关,我怕鬼?那个宅子我进去就找道士做了法事……也找喇嘛、和尚都念过经咯……那个走阴阳的法师我熟地很……”

    媅媺磨叨一会发现跑题了,气恨恨一跺脚扯着南离的战袍衣襟就哭咧咧:

    “什么鬼鬼鬼哟,你个死鬼!”

    用小扇子砸着手板带着节奏:

    “是行在移跸到咯南宁,啷个蜀王,啷个蜀王,你晓得啵?”

    “袭封蜀王?又怎么了?”南离一听又是这破事,就皱眉头了——山高水远,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据说一直在随侍护驾……步步相随,不离圣驾身畔……”

    “你怎么晓得?我还没看到塘报。”南离今年就发现,媅媺的消息挺灵通。

    “还是蹇佬儿又得了广西滴消息,这可咋子是好,他们安稳了,定是要遣锦衣卫来提我,小离离,我身边就你这么一个亲人咯,你说过滴,要保护我……”

    本来初时南离还挺高兴——媅媺懂事了,晓得自己忍饥挨饿远道而回还出来相迎,不比往日在行邸等着自己去拜望,这样也可为邛州士民留下个礼贤下士的印象。

    可这时再一看她哭哭啼啼活不起的样子,听她磨磨叨叨的又是这个破事,南离转瞬一个头两个大了,气就没打一处来。

    气归气,她当街这个样子又没法发作,只好先暗地里扒拉开拉拉扯扯的媅媺,同时也只能在心里暗中抱怨:

    这位姐姐啊,我简直服了你了。

    这点破事你翻腾几个个儿了?

    永历万岁爷挪挪窝没咋地,你在千里之外跟着一惊一乍地跳,人一挪你一跳,人一挪你一跳,人挪窝你就……

    不等皇上怎么样,你该先把自己折腾趴下了,这么日日地再来磨烦我,就啥也别干了。

    想一想直摇头,媅媺见他阴晴不定地就更加心里没底,他再看媅媺的眼神就更加无奈,连带着在心中指斥乘舆:

    你说皇帝老爷你稳当些好不好,南宁、柳州、桂林哪个不能守一守,看塘报来去的,到开春最终清兵也没说打下了哪个城池,把你老哥吓得到处颠就罢了,那位不知在哪儿什么状况的袭封蜀王,可把你这不知侄女儿还是妹妹的小宗亲给吓坏了,一日日的,随着圣驾播迁的消息这都变了几个个儿了?

    老这么下去可不行,日日为这事烦着,我还干不干别的。

    媅媺见南离盯着自己不知在琢磨什么,突然把心一横,神色狠厉地向南离道:

    “要不你龟儿派些人手,把那假蜀王拿了这里来。”

    南离闻言又一拧眉头:

    “那是你哥。”

    “他是假滴……”媅媺还是那么自信。

    这再一磨叨起来南离就知道没完没了了,只好换个方式提醒她:

    “千山万水的,你当我是东风快递?那是个大活人,还是一字并肩的亲王,难道身边连护卫都没?还说拿就拿……想什么呢?”

    这一番话把媅媺气得一通乱蹦:

    “我要死咯,我要死咯,黑心肝老爹,没良心滴小赵子……”

    南离一看媅媺就要当街坐地炮,只好赶忙安抚:

    “好了好了,先回行邸,回行邸商量,必然有办法。”

    媅媺这才收了神通,哼哼唧唧、磨磨丢丢地往行邸晃荡,南离牵着马在后,其余一众亲兵、太监,力士、仪仗只能在后跟着媅媺的节奏亦步亦趋地晃,尤其南离的亲兵们难受,平日跟着南离大步惯了,这时走几步还得停一停整齐一下队列。

    不过南离这慢腾腾跟着捯步却是在思考,转来转去转念一想,总这么样子也不是办法,除非南明朝廷彻底亡了,否则这个事早晚得与行在当面锣对面鼓,原本只是想杨起明能帮着周旋回寰、通风报信,如今这么乱,杨起明也不知道回不回得去。

    想到这一下子想起个人来,回身四下看看问柴火儿道:

    “曹昌虎回来了吗?”

    “大帅大帅,我在这儿呢!”不等柴火儿回答,大胡子少年从亲兵人丛中“噌”一下蹦到南离面前。

    “你小子,啥时回来的,怎么不吱一声?”久不见这小子,突然蹦出来,令南离高兴地捶了他一拳。

    “我看您这儿、这儿、这儿一直都忙着,我也不敢打扰,还没给您见礼呢!”曹昌虎说话间在南离媅媺间来回比划,话毕两脚一并,停顿一步,啪!抱拳打躬,然后紧捯两步跟上南离:

    “总镇,您吩咐!”

    “行了行了,免了,你先回衙门等我,回头有事问你。”

    见得昌虎没事人一样地出现在眼前,就知道这一趟该当挺顺利,他也没急着问这一趟的情形,还是先安抚下来小姑奶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