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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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 阵前

    八月初九,叙永山间日渐凉爽,连续两日的大雾散去,又下了场雨,到这日天气放晴,秋高气爽,山间已现红黄斑斓之色,若不是永宁河两岸三军阵列、风卷大旗的肃杀之气,真是个赏秋登高的好时节。

    邛州镇标的铁骑于桥头列阵,战马长嘶、铁甲铿锵,一荡喇叭过后,二百铁骑静列,沈元龙纵马出列,向永宁河对岸高呼:

    “挂平虏将军印、邛州镇守总兵赵南离,奉诏到此讨逆,请荣昌伯阵前会语!”

    名为上桥的这座桥一丈多宽,有八丈长短,架在这段水流湍急的河道狭窄处,寻常的石基木架子三孔拱桥,经风沐雨数十年,桥身长满了青苔,于内地常见,于川边则属工艺精湛的作品。

    此刻双方隔着永宁河上桥各自列阵,吴元龙在桥这头呜嗷喊叫,在桥那头就是对方出阵的将领。

    吴元龙才吼完,对面临桥的王祥所部一员将领看对面邛州军来将所着衣甲,不过是一身明盔铁甲连环臂手,当是一员裨将,只不屑地应了一句:

    “对面的反贼,等着!”

    吴元龙一听破口大骂:

    “反你吗的贼,你祖上三代都是反贼,在这装你妹的大瓣蒜!本镇有朝廷密诏,你有个嘚儿,待奉旨拿了你,锦衣卫把你家祖坟都扬了!”

    对面遵永的裨将只骂了反贼二字,就被吴元龙大嘴一顿输出,竟张口结舌愣了一瞬!

    “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随着一声洪亮的喝骂,一员大将出阵,远看去高顶镶铜边铁笠盔,浑身鱼鳞铁铠,座下青鬃大马,身形墩壮,看面容三十来岁的年纪,唇上口髭,重眉怒目铁青脸,神色傲然,身后跟着两面门旗,一面认旗,认旗上书三军司命四个大字,下有荣昌伯王的字样。

    这青年将领提缰来在桥头,倨傲地喝道:

    “汝乃何人,也配口出狂言,赵南离何在?”

    “某家乃邛州镇标中军都司吴元龙,对面来将放马过来,一决生……”

    “吴都司,退后!”

    被后面上来的南离沉声一喝,吴元龙只好暂时收了气焰,乖乖退后。

    这边左右门旗一分,南离跃马出阵,遵永诸将只见一位少年将军银甲白袍,座下白龙马“雪山”,倒提一杆丈八点钢驼龙枪,直如传说中的赵子龙再世。

    马后三名乘骑亲兵以旗鼓护卫相随,其中一名黑黝黝的少年在马上顶盔掼甲,提一杆长枪,左腰间挂着一只盘得锃亮的大号牛角号,右腰间肋下斜挎一个黄布挂袋,里面是绑的结结实实的令箭。

    另两名铁骑少年一持一面红色高招,此旗为主将认旗,银葫芦抱顶,五色丝绦流苏垂挂,上书三军司命四字,下面平虏将军赵。

    另一名少年于腾跃欢乍的马上持一面红地三角牙旗作为主将号旗,这面旗白火焰白月光,中心一个黑色的明字,不同于很多明军所用的黑地白牙白字的主将号旗,此旗看来分明更加鲜艳招展。

    二旗相随,号角齐鸣,即向全军昭示主将在此。

    再往后是二百铁甲大马的镇标铁骑,行列前铁骑战士持有两面豹尾旗,引领左右五色门旗。

    跟随王祥的将弁看了桥对面的阵势有些气夺,他们这边带的人不少,可是气势上明显不如对面横戈跃马,跑动起来旗帜迎风招展来得威武。

    其实他们哪知,这是南离在邛州的全部家底了。

    王祥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端详一番南离的飒踏英风、顾盼雄姿,倨然以马鞭点指:

    “汝等所言阵前会语,却提枪策马于此,诚意何在?”

    南离哈哈一笑,朗声道:

    “荣昌伯说得是,怪赵某年轻识浅,不懂规矩。”言罢将手中倒提的丈八点钢驼龙枪单手舞个盘花立起,一扬手扔给了身后的柴火儿。

    那丈八长枪竟被南离也不回头就立着笔直地扔向后面,柴火儿也“啪”地凌空接住,一将一士,均目不斜视,干脆利落手到擒来,显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王祥这边诸将忍不住心中暗暗喝一声彩。

    王祥被抢了风头有些悻悻地,便明知故问地依旧大喇喇以马鞭点指喝问:

    “对面可是邛州赵总镇?”

    “正是赵某,荣昌伯,赵某马上问安了。”南离也持马鞭执缰绳,马上抱拳相答。

    “呵呵,你我素未谋面,你识得我?”

    “不必谋面,毕竟尊夫人在我军中做客,有她指点便知是你。”南离收了马鞭哈哈一笑。

    “你……两军阵前,你待如何?竟然欲拿本爵山妻要挟于我?”王祥闻言怒气登现,踩马镫扣马鞍直立身躯挥着马鞭质问。

    “非也非也,荣昌伯过虑了,请熊氏夫人到阵前来!”

    南离说罢一挥马鞭,身后的柴火将腰间号角擎起,呜呜两短声吹过,葛佑明牵着一匹马的缰绳,马上驮着的正是没了武装又带了拷住双手轻枷的熊氏夫人,踏踏踏快步行在南离身畔。

    关于熊夫人如何出场,南离特意费心思与诸将商议过一番,熊夫人颇为勇武,若不绑缚即便孱骑也不安稳,真来个突然暴起反抗很是麻烦。

    当然戴重枷、站木笼最牢靠,可是未免轻侮,也会激得王祥那边同仇敌忾,至于绑缚得一身绳索又显得小家子气。

    最后还是席地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副精巧的铁锁轻枷来,这分明是锦衣卫西司的物件,军中可不曾备得,只因即便哨探捉生用的锁链铁枷也是粗糙简陋,不然除了慕三爷,谁能有闲心闲工夫将枷人的物件弄得这般精巧。

    “夫人在此,不曾伤得一根汗毛,若两军罢兵讲和,便将夫人完璧送回。”

    “赵狗子,你少来虚情假意,一个女人,于战事何益?既要送回,何不这时表表你的诚意。”

    南离不急不躁,呵呵一笑:

    “夫人在我军中,尽知我军虚实,若即刻送回,荣昌伯十万大兵压境,我这身板薄,可耐受不住。”

    王祥一听,仰天哈哈大笑:

    “既然你自知身板单薄,有何倚仗与我在此讲和息兵?”

    这时南离面色肃然一整:

    “赵某做人做事,从不惟力是视,但凭一个忠字,一个义字。”

    “忠者,效忠朝廷,杀虏报国,复我汉家河山。义者,不恃强凌弱,万事求一个公平二字。

    “回过头来看看你自身,以忠以义,你荣昌伯王祥不奉朝廷诏命,其罪一;恃强凌弱,纵容手下,抢掠过往商旅、官绅,其罪二;结交逆藩,受其僭号,其罪三。”

    “有此三罪,若不幡然悔悟,即为叛臣逆子,天下共讨之。”

    “今日与汝会语,只因川中文武实念汝有昔日恢复之功,今日受宵小挑唆,为奸人蒙蔽,但凡省悟几分,朝廷仍旧囿汝之过,赵某言尽于此,回头是岸,凭汝自决。”

    南离这番义正辞严的话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的朗声呼毕,王祥大怒骂道:

    “赵南离,你踏马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大言晏晏地做先生的行状来教导我?我王祥纵横川南之时你特吗在哪个缝缝儿里躲着呢?”

    “捏着女人与本爵阵前会语,来挟持我,你简直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你特娘滴只知凌辱女流之辈,捏着女人逞威风,装什么英雄好汉。”

    这边南离还未发动技能回敬他,熊氏听不下去了,怒喝一声:

    “王祥,赵总镇以礼待我,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一听熊氏夫人开口,王祥陡地大怒,隔着桥就向叫骂起来:

    “死婆娘,你还有脸在三军阵前吵闹,没得廉耻吗?我王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这番话一冲出来,气得熊氏夫人大骂:

    “好啊,姓王的,你是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不说熊氏夫人,连南离都是一愣,怎么,女人被俘了不死就是错?

    猛地想起昨日求解毒方时熊夫人的那一番话,那个表情,转瞬恍然于心,于是南离从马上侧身,低声告诉熊氏:

    “他在故意激怒你,也好激怒我,所谓升官发财死老婆,正是男人的三大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