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六章 破你

观雨听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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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6章 破你

    但是,南离在家里撒不出去的气,转身就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发泄。

    在家再怎么缠夹不清,这里他也可以摆布得明明白白。

    因此,在家被两个女人弄得头昏脑胀的南离,出了府第,甩掉一脸的无奈,一身的犹疑,面色沉肃,目带凝寒,天赋技能发动——

    他把一腔的闷气,都转化为力量,花在了整肃摇黄的残余队伍上!

    摇黄寇,大部起家于陕南的汉中、兴安,流窜于川东、川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趁着流寇蜂起、天下大乱而坐大,在一趟一趟的官兵剿杀和自我兼并之下,有的投清、有的降明。

    到了袁韬、呼九思入嘉定,呼九思病死,袁韬图谋杨展不成被擒,整个川西的残余摇黄队伍几乎就消失了。

    在川东还有号称震天王的白蛟龙,受了朱荣藩的招抚后,帮着朱荣藩东征西讨,结果被李占春拿了,为盟后才放了他,如今朱荣藩死后,据说还在蹦跶呢,却老实了许多。

    黄鹞子景可勤、争食王靳可击在川东北山中隐匿,已经无力蹦跶了。

    先受抚,又被委总兵衔镇守达州的副反王刘惟明五月就投了李国英,使得川北清军的夔州防线又前推一步。

    到如今,祸乱川蜀最为酷烈的摇黄终于走到了历史的尽头,可是他们遗留的下来的数万乌合之众如何改造,才是一个最大的难题。

    在犍为收拢降兵、败兵后,从犍为出发移往成都之前,已经做了第一回整编。

    首先,打乱分编,兵编一营,官编一营,打乱他们原来赖以生存的各自组织关系。

    这数万赤手空拳的丁壮转移到了成都,各自按营安排食宿,在筑寨安营期间,南离就在北关大营镇守衙门,把诸将召集起来,尤其几名读书人出身投笔从戎的同袍兄弟,一件件细细地摆布开来:

    “官这一营,我亲自来牵头,篮子,元龙,与我一起。”

    “兵这一营,重新编队、编哨,重新编训,要把教导司出来的小管队、管哨布置下去,安插到各哨各队,不足人数从各营抽调。”

    南离这么一说,从雅州才回来的夏仲谦很担心:

    “总镇,这么一来就怕有成队成哨闹事的,咱们的兄弟,孤掌难鸣。”

    “咱自家同袍兄弟,都是经您提点的,都是人才,这要有个一差二错……”刘斓儿也觉得有顾虑。

    南离摇摇头,很笃定:

    “派他们下去,不是就这么定编,是要搞一个运动,这个运动的名称,叫做诉苦、三查!”

    “啊!?”一群同袍兄弟又听了个新名词,不由得面面相觑。

    曹昌虎一看大家发愣,就很得意:

    “诉苦?我知道,从小吃过的苦呗,我小时候不爱练武,我爹拿鞭子抽我……”

    “苦有啥子诉的,咱从小就这么过来的,哭穷啊??”韩羽就很奇怪。

    “苦是命,过去就得听天由命,后来咱遇到赵大哥了就是命好……”吴元龙借机赶紧拍马。

    “哎呦我可苦啊,三岁没了妈,如今没了爹,连个婆娘都娶不得。”席地阙跟着瞎凑热闹,南离倒想起个事来:

    “哎,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你那个二郎坝带回来的姑娘咋还不成婚,打啥子主意呢?”

    “这不不好意思赶您前面吗……”

    “你别瞎掰理由了,我那是没招,你赶我干啥子?赶紧成婚,大伙儿再喝一回喜酒。”

    “末将领命!”席地阙一应承,诸将嘻嘻哈哈一番,南离也不喝止,过得片刻大家消停了,才继续正题。

    “好啦,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想想,在我们拉起队伍之后,我们的队伍,与摇黄,与曹大爷,与绿旗,还有八旗,有什么区别?”

    “赵大哥与我们兄弟相称。”韩羽先提。

    “亲如手足。”吴元龙跟上。

    “不拿架子。”曹昌虎补充。

    “同甘共苦,我们自己也是同甘共苦。”刘斓儿久了已经总结出来门道了。

    “张翦在绵州经常偷偷带着一帮兄弟喝酒看戏捧粉头儿,您得管管……”吴元龙趁机告状。

    南离嘴唇绷了一下,知道这个事肯定得教育,正好借着这一回的动作刹刹这个歪风,点点头示意晓得了,继续接着大家话茬说道:

    “对,我们一直执行的是,官兵之间是同袍兄弟。”

    “与我们相对的,别处的队伍,官兵之间,是主奴。”

    “元龙,绿旗是不是这样。”

    吴元龙被问到,赶紧点头。

    “四喜,你有体会,曹大爷是不是这样。”

    作为西司备选旁听的钱四喜也深有体会地点头,曹昌虎则撇撇大嘴,大胡子一掀。

    南离把同袍兄弟们这些细微的小表情全看在眼中,也不理会,继续讲。

    “八旗更不用说了,从旗主、佐领、参领到包衣奴才,是最完善的一层层的主奴关系。”

    “主奴关系的实质是什么?是人身依附。”

    “摇黄的人为什么要认掌盘子、认爷,那些官军里的为什么想当亲兵,绿旗的为什么又想抬旗,因为不管在谁军中,每个人都要被这种人身依附的锁链捆绑,走到哪里,不管什么队伍,都是这样的锁链。”

    “因此,他们每个人想的都不是如何挣脱锁链,而是如何在锁链下得到更多的主子赏赐。”

    “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打破每个人心中的锁链,头脑中的障碍。”

    “怎么打破这个头脑中的障碍?”

    “就须得破除主奴关系!打破人身依附!”

    “变主奴依附为同袍兄弟。”

    “在我们的队伍里,官与兵,是兄弟,不是主奴!”

    “要你们做什么?”

    “一句话,十几个字:引起来,斗起来,立起来,都起来,合起来,最终精神、素质、士气要抖起来!”

    “从引起来、斗起来到合起来,最终才能把三查查到底。”

    这时候再说三查,已经没人敢插嘴了,因为都隐隐感觉这个事似乎将要掀起一场暴风雨。

    “三查,查什么?查出身,查经历,查斗志。这里面前两个查,主要是韩羽、章炬你们西司来核实加复查对照,元龙你来配合辅助,最后查斗志就是在诉苦的基础上,派下去的小管队、管哨来组织。”

    说到这里,南离扫了一眼,眼见得刘斓儿、章炬、夏仲谦都是全神贯注,边听边思索,做记录的章炬奋笔疾书的同时,不住点头,而席地阙、曹昌虎还是一副不知所云懵逼的状态,吴元龙、韩羽也是半通不通的样子——因为这一回的运动完全不同于过去他们对于百十号人甄别处置。

    南离将手下兄弟们的状态看在眼中,心中却在重重地哀叹:

    没得阶级纲领,没有坚强的政党组织,就连能够理解的同袍兄弟都没几个,把这逆天手段使出来,能收三分成效我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继续为大家解释引导:

    “先说第一步,要做六个字:引起来,斗起来!”

    “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引起来。”

    “怎么引出来,要让受过苦的士卒把苦水倒出来。”

    “过去他们吃的苦,受的罪,埋藏的仇恨,都要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倒出来,才能把他们麻木的情绪重新引起火苗,燃烧起来。”

    “啊,啊啊,燃烧……”席地阙跟着瞎叫唤,其实他根本没明白多少,只是觉得很有气势。

    “对,只有燃烧起来,烧毁过去的那个自己,才能获得新生。”

    “引起来火焰了怎么办?就要他们斗起来。”

    “只要这个火苗引起来,接着就是斗起来!”

    “斗谁?斗每个人头脑中的那个障碍!”

    “只有斗起来,才能打破他们昔日宿命论之下的人身依附,才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人,才能每个人堂堂正正做人,才能成为我们要的战士,而不是炮灰、战争耗材!”

    “你们懂了吗?我们的队伍,要的是战士,不是临阵驱使去挡箭耗体力的耗材,不是撤退时当肉盾甩给敌人的炮灰,是要我们自己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

    “斗起来之后咋子收场?”刘斓儿问了一句,夏仲谦也跟着点点头,同样的问题。

    “既然篮子问了,我就再多说几句。”

    “同袍兄弟们把苦水倒出来了,向他们昔日的主子还有自己的灵魂去战斗了,只要有了这个局面,我们要迅速将之蔓延开来。”

    “怎么蔓延?”南离自问自答。

    “要去发现典型,为什么派教导司出来的下去,这种时候就要下去看,谁的反应大,谁异常,很可能就是典型。”

    “把典型树立起来后,要一杆子到底,把所有将佐、身边兵匪的所有罪行彻底揭露,不留情面!”

    “这么一杆子下来……最后会怎样还不好说,但是就怕到最后不死一批人收不了场了……”刘斓儿已经领会了五六成南离的意图,这时一拍大腿,摇着戴官帽的大头叹了一声。

    其余诸位兄弟这时已经面面相觑,这也就是南离讲这些,换个人他们早就跟着乱呛呛了。

    “好,既然你们都开动脑筋了,那我就说透:都蔓延开了该怎么办?”

    “到了这一步要及时的把改造士卒的情绪,引导到如何为民族存亡打仗,为哺育了我们的西川百姓立功上面来。”

    “要让每个人明白,我们的宗旨是什么,是要打出一个天下太平,我们是为谁打仗,为哺育我们穷苦百姓!”

    “今天的日子是谁造成的?是谁让一个本分的良善百姓变成流窜四方、毫无人性的流匪?是达清!是官匪勾结!是吸血的兵痞和将弁!是那些贪官昏官!”

    “这个事,必须做下去!做完看成效……”

    下话南离没说,因为他还有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