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宴会

辰月巫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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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卡洛斯先生。”依旧罩着他那套黑色大衣的莱特霍姆硬生生地从紧闭的嘴唇里挤出话来,就像是在费劲地挤压一只干瘪的柠檬:“你的亲友们提供了足够多的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现在调查结束,你已经自由了——”

    莱特霍姆从腰间拽下一把生锈的钥匙,用它们打开了吱呀作响的拘留室大门——伴随着那极度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卡洛斯却觉得一阵清爽。自由的感觉真好,被关在那阴暗狭小潮湿的拘留室里整个人都要折寿十年。

    “你给我小心点!”卡洛斯还没走出去两步,莱特霍姆却突然低吼道:“我盯上你了,小子——下次别给我抓到。”

    卡洛斯摇了摇头没有理他,他和这警察局长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但现在这货的表情却好像自己欠他几万莱茵盾似的——还有这莫名其妙的威胁,他不说自己已经被证明无罪释放了么,那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卡洛斯径直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午间的阳光相当刺眼,但卡洛斯却如蒙大赦。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感受到阳光照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滋味了,温和的光线投射在他的皮肤上泛起了一阵酥痒的感觉。他伸手抓了抓脖子,掸掉了衣领边上的稻草屑,接着便看见了维尔特。

    维尔特靠在警察局门口的墙上,不过他这一身打扮差点没让卡洛斯认出来:一身浅黑色的礼服,头上戴着一顶英国款式的圆筒帽,还穿着皮鞋——如果不是那张稍显年轻的脸,恐怕会被认作哪里来的富商。

    “你怎么穿的这身行头啊?我就出个狱,你至于么。”卡洛斯调侃道,他当然猜得到维尔特肯定不是特意为了接他穿成这样的,想来应该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你的面子还没那么大。”维尔特站直了,接着抖了抖在墙上沾的灰:“今晚佩洛卡·冯·卢森堡伯爵阁下(即布拉格伯爵)将在旧王宫里招待从维也纳来的税务团——他们私下里管这些人叫吸血鬼——而城里一些和市政府有联系,或是和他本人有些交情的人都得到了请柬。”

    “但你怎么弄到的请柬?你又不是什么大贵族,而且和市政府有联系的不应该是胡斯党么。”

    “实在很不巧,那位布拉格伯爵和我倒是有些稍微遥远的姻亲关系。”维尔特还特意掰起手指算了起来:“他应该是我母亲的哥哥的舅舅的三女儿的丈夫——这层关系有点乱,不过还算理得过来。”

    “也亏得他竟然会记得你。”卡洛斯冷笑着讽刺道,他没打算放过任何可以笑话维尔特的机会:“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贵族,你名字中间的‘冯’哪里去了?”

    “贵族就是这样从古至今不断传承下来的,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是贵族能够团结到现在的关键因素——就这点而言那些逐利的平民们还真没理由大言不惭。”维尔特毫不留情地把卡洛斯的讽刺拍了回去:“还有,我有说过我是贵族么?”

    卡洛斯一怔,的确维尔特从来没说过他是贵族,贵族之间通常都有亲缘关系并不代表有亲缘关系的都是贵族——他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说起来,你身上这味儿真够大的——”维尔特靠近了卡洛斯,接着又走远了一些,捂着鼻子说道:“他们不会让你呆在地牢里了吧?”

    “没有,但估计差不多了。”卡洛斯使劲吸了吸鼻子,被拘留了几天他早就习惯了拘留室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异味,因此自己浑然不觉:“对了,这几天我们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情没?”

    “玛格丽特已经俘虏了那帮普鲁士蛮子,博尔登说他只需要再添把火就能说服那个巴伐利亚的朋友了——那家伙竟然还是个男爵,天知道他怎么会想到布拉格来的!”一说到这事,维尔特也变得健谈了起来:“倒是你的那些瑞典人和挪威人朋友可不算太平,丹麦人和俄国人似乎已经联合起来找他们麻烦了,不得不说那些俄国熊的威慑力真是够大的,我从来没想到过一个人竟然能——”

    “好了,别谈这些了。”卡洛斯急匆匆地打断了他:“你认识回泰恩的路么,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不是在这里和你扯淡,而是洗澡。”

    “唔——”维尔特摆了摆手:“这边走,那位刚从垃圾堆里蹦出来的先生。”

    回“哲思”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崭新礼服的卡洛斯匆匆向内德维德夫人解释了一会便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店门,找到了正在等着他的维尔特。

    他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不算早了,现在出发的话赶到贵族区最北边山上的城堡王宫应该正好来得及。

    卡洛斯没理由不去参加这种宴会——先不说这是了解布拉格贵族阶层的好机会,光是宴会上的各色精美食物也是吸引卡洛斯的一大动力,毕竟布拉格不比意大利,两者在吃这方面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维尔特帮卡洛斯选定的身份是他的侍从——这家伙在暗地里偷笑了好一会,卡洛斯虽然很无奈但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

    等他们抵达城堡王宫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从半山腰的山道上眺望脚下的布拉格市区,整座城市之中只剩下星星点点黯淡的火光——这些燃烧着的小篝火在晚些时候便会熄灭,而那时整座城市都会陷入漆黑之中,这也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们最为喜爱的时刻。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和卡洛斯没什么关系了,山道尽头的古堡灯火通明,贵族们非常铺张地在山道两旁摆设了大量的灯火,因此前来赴宴的宾客们根本不用担心看不清路的问题。

    维尔特递交了请柬,在经过一次不慎严密的搜身之后,卡洛斯就这么直接走进了古堡里。

    “这城堡还真是够大的……”卡洛斯抬头赞叹道,城堡的高墙直插天际,顶端直接就融入了夜幕之中:“这些捷克佬还真是够会享受的,都灵的萨沃王宫合着一比简直就像是狗窝……”

    “这你就不懂了。”维尔特接过话茬:“你别看这些城堡这么大,其实内部的装饰乏善可陈,我听说意大利的宫殿是最高水平的艺术杰作,在那些巧夺天工的造物面前,这些所谓的城堡不过是大而无当的草包罢了。”

    “那还真是多谢夸奖。”卡洛斯点点头,他当然知道维尔特这并不是奉承,都灵的萨沃王宫无论是内部陈设还是外部装潢,亦或者是各种艺术品位都是最高级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个民族最懂艺术,那大概就是意大利人了。

    这座城堡的确称得上“大”这个词,无论是进门的前厅还是漫长的甬道回廊,这座城堡无时无刻不在向访客展示“大”这个概念。尽管高高的穹顶和宽大的墙壁缺乏修饰,但光就是那个“大”所渗透出来的压迫感就足以令人震惊了。

    在经过了长廊和准备厅,略显压抑的盔甲陈列室后,卡洛斯和维尔特终于走到了举办宴会的主大厅——虽然谈不上年久失修,但淡灰色的墙面在光线微弱的蜡烛的照耀下显得愈加诡异,不过还好,大量的客人冲淡了这种诡异的氛围,而摆满了数张长桌的精美食物更是能让人把其他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

    卡洛斯他们几乎是踩点到的,他们走进大厅的时候,古堡现在的主人布拉格伯爵正在向众宾客介绍特里德尔税务官阁下——一位来自萨尔茨堡家族的中年贵族。

    虽然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不认识这位特里德尔税务官,但贵族的形象和虚伪还是要在人前保持的,他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远道而来的抽他们血的税务官,心里则巴不得把这该死的家伙抽筋扒皮。

    特里德尔税务官阁下是宴会的主角,而税务团里的其他人显然连配角都算不上,只能零零散散地站在人堆里跟着一起鼓掌,亦或者是偷偷摸摸地提前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

    克莱门汀对外宣布的身份是特里德尔的私生女。如果是正式的女儿的话她是有资格享受和特里德尔一样的待遇的,但很遗憾的是私生女并没有什么人权,因此她要么只能选择呆在自己的卧房里,要么就是和其他人一样混杂在人堆里享受宴会——说实话人堆里的感觉并不好,时不时的就有一些故作矜持的公子哥儿前来搭讪,而克莱门汀又不好直接拒绝他们——这些人就像是烦人的苍蝇,虽然无关紧要,但打死他们又怕脏了自己的手。

    卡洛斯往自己的嘴里塞了点布丁,这种源自英国的甜点传遍了全欧洲——这也是英国能够找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不是黑暗料理的食物了——布拉格的布丁虽然不正宗,但总好过餐桌上别的那些东西。

    他用银叉挑起一块带血的牛排,嫌恶地看了一眼,又把它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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