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端阳

华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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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金秀筠送到了她住的地方才知道她住的地方是一个极其雅致的地方,叫碧梅堂,门前栽着一大片的绿梅,我说道:“这里竟有这么些个绿梅,往后冬天妹妹可要来姐姐这里折上几支回去做插瓶了。”

    金秀筠笑道:“阮美人要想要就来折吧,只是现在正值五月,你就是想折也是不能的,倒让阮美人失望了。”

    德妃像是不知道此处有绿梅一般,惊异道:“本宫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竟也不知道这么个地方,金御女连本宫也欺瞒住了。”

    金秀筠听见德妃这么说,连忙惶恐了起来,说道“德妃娘娘恕罪,嫔妾并不是有意欺瞒。”

    秀筠一脸的惊慌,眼中溢出了有些恐惧的神色,我将她拉起来:“姐姐你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小?连德妃娘娘是逗你的都听不出来。”

    金秀筠偷偷瞟了德妃一眼,见德妃也是唇角含笑,浅浅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孟偲敏这时候说道:“既然金御女已经到了碧梅堂,那么我们也就不久留了,德妃娘娘还要往慈安宫去看望太后,日后有时间再聚。”

    听见德妃要去看望太后,金秀筠连忙说道:“既然这样,嫔妾也就不留德妃娘娘了,看望太后要紧,请德妃娘娘好走,阮美人可要留下?”

    我欲要留下和金御女说说话,静姝却拉住我说道:“你刚刚进宫,却不知道我的缘梦居在何处,我便带你去看看,也让你识得了路,以后去我那里也是方便的。”

    我见她从一开始就好似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便点点头说道:“也好,金姐姐这里我也就不留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相聚。”

    我已经这么说了,金秀筠也就不便再留住我了,行礼道:“嫔妾恭送德妃娘娘,叶婕妤,阮美人,孟才人。”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真正感觉到她确实是宫中妃妾中最末等的御女,对她的同情又多了一分。

    出了碧梅堂,我拉住静姝说道:“你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究竟是什么话?”

    静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确定了四下无人,才说道:“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现在是在宫里。”

    “我知道啊。”我觉得静姝的话莫名其妙的,说道:“确实是在宫里啊,那又如何?”

    “听说玉上嫔怀了身孕。”静姝看着有些忧愁。

    “那又怎么样?”我更觉得静姝有些奇怪,玉上嫔怀了身孕是她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静姝见我仍是不懂她的意思,才提醒了我:“玉上嫔如今已经是上嫔,生了皇子升为贵嫔也是可能的,你今天这样让她的宫女难堪,她可不就要报复你吗?”

    我以为她要说什么,原来是心中有些慌乱,便宽慰道:“那玉上嫔不过如此,今天早上进鸾鸣宫之前我就领教过了。”

    静姝听了我这句话,就知道了我今早怕是与玉上嫔有了摩擦,便要我将今早的事情说给她听,我就将今早发生在鸾鸣宫门前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她听了,谁知她听了之后更觉忧愁,说道:“你进宫的第一天就给了她两次不痛快,以后她得势怕是不能给你痛快了。”

    我笑了笑,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心想我好歹也是一个美人,与她同是皇上的妃嫔,虽位分不及她,但也是有德妃护着,不是她玉上嫔想动便能动的。

    静姝想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提醒道:“德妃也不是能保你一生,凡事也是要自己能自救才是最好,你不要将我的话不放在心上,以后你就会知道今日我说的话的利害之处了。”

    我冲她笑了笑,说道:“知道了,姐姐是为我好,妹妹听姐姐的,以后不与玉上嫔冲突了还不行么?”

    静姝拿我没有办法,只是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她的缘梦居也到了,也是一处清幽之地,院中还有一个秋千,虽有些陈旧,但也是很好的,想必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搭的吧。

    我坐上那秋千,笑道:“姐姐这里真好,比我那雅琴堂有趣多了。”

    静姝在身后慢慢推着我:“你若是喜欢,就常常来这里,也省的我长日无聊。”

    我在秋千上前后飘荡,静姝在我的身后轻轻笑着,如铃铛一般动听,草木蓝天白云快速从眼前过去。这一切竟像极了我与静姝小时候的样子,岁月静好,平安和乐。

    玉上嫔并没有如同静姝料想的那个样子,会给我小鞋穿,这倒让静姝舒了一口气,也让我稍稍安下了心。

    这么一日一日的过着,只过了几日便到了端阳佳节。

    宫里面少有热闹的时候,所以一旦到了节日,阖宫上下都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都忙活了起来。

    端阳节那天,德妃娘娘一早就让盼柳送来了粽子,那粽子有三角粽也有龙舟粽,粽叶是竹叶,碧绿碧绿的,用七色彩线绑着,着实好看,让我看了那些精致的粽子都舍不得拆开吃掉。

    盼柳看着我笑道:“小主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几个粽子罢了,倒像是什么吃人的猛兽一般,碰也不敢碰的。”

    我被她说得脸一红,拿起了一个粽子,说道:“哪是怕这些粽子,只是这些粽子做得精致,不忍吃下去罢了。”说着拆开了一个粽子,里面沁着竹子的清香,竟一点也不觉得腻味,我连声赞道,“果然是好吃,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好手艺,做出了这样的粽子。”

    盼柳说道:“还能有谁?这些是我们娘娘做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自豪,说得我心中一动。

    “真的是德妃娘娘做的?德妃娘娘在宫中养尊处优的,怎的会做出这样好吃的粽子?”我看着这些粽子,有些惊异。

    “正是因为在宫里面养尊处优,总要学些技艺出来啊,一是为了解闷,二是为了讨皇上的欢心。”盼柳说道,“每年皇上都要吃了我们娘娘亲手做的粽子才算是过端阳呢。”

    我也是替德妃欢心,说道:“真是这样?那德妃娘娘可真是好手艺。”说着便站起身对一边站着的青岚说道,“青岚,你随我去看看德妃娘娘,也谢谢她将给皇上尝的粽子分了一些给我们。”

    青岚应了一声,从一边拿起了一个绣着五月榴花的白玉柄的团扇递到我的手里,跟着我出了雅琴堂的门。

    进德妃房门的时候,德妃正在镜子前梳妆,我笑道:“天气这么热了,姐姐这样盛重地梳妆打扮,是要去哪?”

    德妃见我来了,放下手中的桃木梳,说道:“你来了是最好,原想要去喊你的。”

    我疑惑地看着德妃,问道:“娘娘有什么事么?”

    “今日是端阳节,皇后娘娘特地在清凉宫设宴,让我们一众妃嫔都前去,你自然也要去的。”

    我一听是宴会,便觉得厌恶,说道:“我可以不去么?不过是一众人在那里假心假意地笑着罢了,有什么好的,况且天气这么热,还是待在淑清宫比较好。”

    刚刚进门的孟偲敏听了我的抱怨,笑了笑,说道:“阮美人去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清凉宫是宫里面夏季最清凉的地方,妃嫔们都爱往那儿去避暑。若是阮美人觉得宴会无聊,中途就说身子不适,提早离开就是了。”

    我听了孟偲敏的话也觉得在理,也想到若是只有自己不去,免得招人话柄,点点头也答应了随她们一通往清凉宫去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

    果真如我所料,席间是无聊得紧,不过这一次我倒是将宫里面的嫔妃们看得个尽,也了解了一些事。

    施贵嫔生育有皇长女慕蕊公主又抚养了已故万贵嫔生下的二皇子宏煜,一直并不受宠的瑾贵嫔也因为生了皇长子宏煊,母凭子贵得了个封号,其他的就是有孕的玉上嫔和皇二女幕莲公主的生母薛上嫔了,如此一来,皇帝的子嗣果真是微薄,只有二子二女。

    我看着那些妃嫔们互相恭维又互相暗生心思的样子,心中嘲讽,找准了一个机会便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因天气炎热,又不胜酒力,有些胸闷,容臣妾先行告退。”

    萧皇后也是极为理解,说道:“既然阮美人身子不适,那便早先退下休息吧。”

    我还未说话,玉上嫔在一边凉凉地说道:“阮美人可真是娇贵,这时候身子不适,待会儿岂不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了?”

    因为两次给了她不痛快,又见一边坐着的静姝一脸的紧张,我软下声音说道:“是嫔妾福薄,见不着圣面,玉上嫔才是真正有福之人,皇上若是来了,最挂念的怕还是玉上嫔怀着的龙嗣吧。”

    玉上嫔哼了一声并未答话,但是我分明感觉到刚刚还比较愉悦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默了,我目不斜视地离席离开了大殿,不顾里面那些人是否各怀心思。

    出了大殿,一边的青岚问我:“小主今天怎么让着玉上嫔了?刚刚她说的话分明是想要小主难堪。”

    我扶着她的手,看着另一边的碧云:“碧云,你说说我今日为什么会这么做?”

    碧云想了片刻,说道:“静姝小主让小主不要去招惹玉上嫔,所以小主今天就变得软下了,不过刚刚小主的话表面上是在恭维玉上嫔,实则是在让各位妃嫔对怀有身孕的玉上嫔产生不满,让玉上嫔在殿中也坐立不安。”

    “还是碧云机灵。”我笑了笑,看着青岚,“你可知道了?并不是针锋相对才能对抗别人,我与玉上嫔硬碰硬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青岚这才反应过来,赞叹道:“小主可真是聪慧。”

    我这是扬了扬嘴角没有答话。看着清凉宫里面的那些参天的树木,遮天蔽日地将阳光和暑气都阻隔开来,确实是一个极为清凉静谧的地方,夏季来确实是最好的了。

    这时候一边扇着扇子的碧云说道:“小主快看,那里有一个湖,开满了莲花。”

    我随着她的所指看去确实是一个小小的莲花湖,湖中莲花开得粉嫩动人。

    青岚与碧云随着我往莲花湖走去,碧云见我一脸的欢喜,说道:“湖边的石子滑腻,小主当心滑进湖里去。”

    我只回头敷衍地点点头,便拉着青岚往湖边走去,湖里面地水极为清凉,我不禁将双手放进水中,闭眼叹了一口气说道:“可真凉啊!”

    忽然觉得脸上也凉丝丝的,睁眼一看,原是青岚将手沾了水,往我的脸上洒着,我见她这样她淘气,也学着她的样子将手中的水往她的脸上洒,洒了一会儿,觉得不尽兴,便从碧云的手中夺了团扇,用扇子往青岚的身上泼去,青岚连忙躲闪笑道:“小主不要闹了,奴婢浑身都湿透了。”

    我不管她的讨饶,仍旧是往她的身上泼去,正泼得起劲,碧云忽然说道:“小主,有人来了!”

    我听了连忙起身敛容,只见来人孤单一人,直直往我这边走来,我心想莫不是管理这处的太监?难不成这莲花池还是有什么渊源,旁人不得轻易靠近?

    那人原来越近,看样子不像个太监,倒像一个穿得体面的一等侍卫,那侍卫走过我面前来,笑吟吟地看着我,说道:“小主这是在干什么?”

    我见他长得颇为英俊,也规规矩矩地说:“天气这般炎热,我是来这边消暑的,怎么,不可以么?”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小主可知道此湖的来历?”那侍卫看着满池的莲花,慢悠悠的说道。

    我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如我所料,这湖是有来历的,心中在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冒犯了前人才好,口中却问道:“什么来历?”

    那侍卫却不回我的话,只是说道:“这位小主看着眼生,不知怎么称呼?”

    “我们小主是新进宫的阮美人。”青岚到底是嘴快,“在淑清宫中的雅琴堂住着。”

    青岚说完,碧云便偷偷打了她一下,似乎是埋怨她将我们的底细说得这么清楚,我也觉得青岚嘴快,若是真的犯了什么错,可不是自己将自己推进湖里面了么?

    那侍卫听了青岚的话,点点头,说道:“怪不得没见过,原是刚刚进宫的。”

    我见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中有些没底,便对他说道:“你若是不想说这湖的渊源,你便不说。我是赴皇后娘娘宴来的,也是时候回去了。”

    侍卫见我慌慌张张地就要走,笑了:“小主可别走了啊,我又没说不告诉小主。”说完便看着我说道,“这湖是先帝为她最宠爱的菡韵贵妃所造,可惜湖刚刚造好,菡韵贵妃便因为生下先帝四子烨芮而亡,先帝悲痛,也未给这湖起名字。为了避免睹物思人,先帝便没有再来这里了,也可惜了这湖至今没有名字。”

    我听了侍卫说得故事,心中惋惜的同时也觉得惊异,这么好的一个莲花池竟然连一个名字都没有,莫非平时都唤作“清凉宫莲花池”?实在是暴遣天物了。

    “小主在想什么呢?”侍卫笑道,“是在替先帝与菡韵贵妃惋惜么?”

    我点点头之后才发现我将自己的心思竟然毫无保留地露在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侍卫面前,觉得心中有些不忿,瞪着那侍卫说道:“你管我在想着什么?你一个侍卫不去巡卫,满宫闲逛偷闲像什么样子?”

    我并没有注意到那侍卫眼角越来越多的笑,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说道:“看你穿得挺不错的,怕是一个侍卫头子吧?不过侍卫就要有侍卫的样子,连佩刀都没有带。”

    “谁告诉你我是侍卫的?”他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我愣了愣,本能说道:“你不是侍卫是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德妃的声音:“皇上……”

    我顿时浑身僵硬,脑子发懵,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刚刚和我说话的人是皇上?大倾的皇帝烨华?

    德妃走到我的身边面对烨华行了一礼,便对我说道:“见妹妹没有回来,以为妹妹出了什么事,原来是和皇上在莲花池这说话啊。”

    我僵硬地说不出话来,烨华走到我的身边,声音柔柔的,说道:“怎么了?刚刚来见你说话振振有词的,现在怎么不会说话了?”

    我听见他的声音,连忙跪下说道:“臣妾冒失,请皇上恕罪。”

    烨华将我扶起,说道:“你只是和朕说说话,并没过错,何来恕罪?”

    我听了他的话,才敢偷偷看了他一眼,果真是俊朗无双。那样貌在五月阳光下竟比春日暖阳还要俊朗,袍服雪白,袖口绣着银色的万子不到头的图案,浅浅的,怪不得我原先以为没有看出来,头发墨黑,盘在头上,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子,如同图画中人一般。

    烨华将我那偷偷一眼看在眼里,轻笑出声,说道:“刚刚你惋惜先帝与菡韵贵妃,如今便让你为这莲花湖起个名字,起的若是不好,朕便要治你刚刚失礼之罪。”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埋怨他不讲理,却又不敢瞪他,在心中想了半天,说道:“就叫琼珠湖,皇上说可好?”

    “琼珠湖?”烨华嘴中念着这个名字,说道,“为何要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我说道:“刚刚臣妾在湖边戏水的时候就想起了一句诗‘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所以就起了琼珠湖这个名字。”

    烨华嘴角的笑展开,说道:“果真是一个好名字!那这湖就叫琼珠湖。”说着对身后的太监说道,“阮美人聪慧,朕心愉悦,传旨下去,封阮美人为懿美人。”

    我恍恍惚惚的,直到德妃拉着我的衣袖才想起谢恩,说道:“臣妾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