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失而复得

孤小茧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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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父异母的哥哥,大家原先都叫他‘园丁老林的儿子’,后来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居然是聂老爷子……啧啧,用脚后跟都想得到,邱灿华哪里会让他好过?她把林阡给赶出去了,又或者说是逼走了,对外是这么承认的,聂鼎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呢,她背地里早就准备把林阡往死路上送,不过后来没成功,园丁老林倒是成了替死鬼,他和林阡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才是林阡的亲人……林阡肯定恨透了聂家,对聂鼎的旧情,也不知道还剩几分。”

    吴若初有几分心惊,她着实没想到聂鼎有过这样的爱情,原以为他只是爱上同性,遭家人反对,哪知道其中还有如此曲折、甚至攸关生死的情形。

    “所以你和聂鼎凑成一对,也没什么不好,是吧?至少聂鼎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让你哭,你也不会像林阡一样拿刀戳聂鼎的心窝子,人这一辈子,哪能十全十美呢……”聂琼含着香烟,仿佛已不是在跟吴若初说话,而是在跟自己聊人生,“好比我嫁给你姑父,过得是真不错,他干的不是什么好营生,我们也谈不上多爱对方,但他能给我很多很多钱,这些钱握住手里,我就觉得悬着的心放下了,谁让我命里主‘穷’呢。”

    吴若初不语,其实聂琼说得没有错,命运是平衡的。

    正如魏荣光能给她多少快乐,就要用多少痛苦来祭,虽然她记恨他,但她知道自己并非福薄,这是她的选择。

    “很可能有一天,这些钱也‘咻’地一下变没了。”聂琼玩着打火机,“黑-道上风云变幻,你姑父的地位早就不太稳了,警方对他虎视眈眈,别的帮派也想跟他对着干,我看再过些日子他头发都要气白了,不过他的事我也管不了,我只需要好好当我的贵妇,什么都别想。”

    她说着,将掐灭的烟扔进了车旁的水洼里,一踩油门,仿佛把所有念头抛在了后面。

    吴若初回到住处的时候,家中似乎没人,芊芊去大宅那边玩了,聂鼎还没回来。整栋复式楼静悄悄的,吴若初在院子的水龙头那里冲洗了一下脚上的泥水,赤着脚进屋,准备回房间躺一会儿。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她悄无声息地攀上回环的阶梯,一级又一级,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才发现里面有动静,貌似是家里的保姆正在打扫卫生。

    然而,在吴若初进房间的一瞬,这保姆呈现的姿势却有几分诡异,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墙边的衣柜里,衣柜门正好将她肥胖的身躯夹住,使她看起来像是需要拨打119才能解救出来的被困者。

    ”你在干什么?”吴若初话音刚起,保姆便嗖地一声弹了出来,其灵敏程度令人咋舌,脸上是堆积成山的笑容,双手讨好地搓动着。

    “太太这么快就回来啦,今个儿真早,怎么都没个声儿,好让我去迎接你啊……”保姆笑肌颤抖,“我……我在给你整理衣柜呢,刚收了衣服,给你放进去……”

    吴若初心中疑云陡生,她望向黑洞洞的衣柜,里面的衣服谈不上整齐,甚至摆放得有些错位,而且衣柜门只是半敞,像是在掩护什么,若只是光明正大的整理,难道不嫌这扇只开了一半的衣柜门碍手碍脚?

    吴若初脑子里突然炸响一声,白着一张脸扑向衣柜,她暴躁地把手边的衣服全部拂到地上,一只手探进柜底,从最隐蔽的角落里翻出一个花布包裹着的小盒子,当场打开。

    果不其然,盒子里空空如也。

    保姆惊吓过度,脸色像是生吞了一只蛤蟆。

    几个星期前,这保姆叠衣服时偶然注意到这里有个用布裹得密不透风的盒子,贼兮兮地打开一瞧,里面竟是一块冷冰冰的玉,看样子不算特别值钱,但也并非全然不值钱,当时她倒没怎么想过要动主人家的财物,手脚极其干净地将东西放了回去,位置摆得丝毫不差,唯恐落下把柄。

    可是没想到,短短几周之后,保姆在赌场的手气却开始急转直下,简直愁煞人,她沾赌的时间并不长,起先捞得盆丰钵满,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像招了鬼似的,输得连早饭钱都没有了,只能喝稀粥。她急需扳回一城,于是打起了这块玉的主意。

    聂太太其他的首饰也有不少,都是结婚时亲戚们送的,但保姆认为自己还算是有几分智商的,你想想,那些首饰都太贵重了,偷一件要是被发现了那还了得?永世都翻不了身了!而这块玉,放在衣柜深处无人问津,顺手牵羊大概不会有什么风险吧……哪成想,今天竟然被捉了现行,多半是赌场上的霉运蔓延到了生活中。

    “交出来!”保姆眼中的聂太太面色又红又白,向前伸出一只铿锵的手,“把东西交出来!”

    “太太,你……你在说什么啊,哎哟,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保姆连连后退,犹想抵赖。

    聂太太眼睛里喷出要吃人一般的火,她欺身上来就翻保姆的口袋,保姆惊慌躲避,仿佛扑过来的是一只老虎,几番推搡之下,床头柜上的大台灯哗地一声被撞倒了,玻璃灯罩坠地,像下了一场针雨。

    聂太太赤着脚踩上玻璃碎片,发了狂一样,双手在保姆的衣服上乱抓乱拽,纤秀的指甲断了好几根,她不知从哪里揪出一根红线,搏命一扯,那块淡绿色的玉摇曳在空气里,像一只上下翻飞的青蝶。

    与此同时,她被脚下的血滑了一下,歪向一边,腰硌在床头柜角上,她却没有呼痛,只是死死把那块玉握住了手心里。

    这时,房间外面传来了有人回家的动静,吴若初听见了聂鼎的脚步声和轻咳声,她蜷在血迹斑斑的地上,让那块玉更深地陷进掌纹,悲伤和后怕如潮水袭来。

    眼前的保姆早已吓呆了,印象中的聂太太向来是温如风淡似水,对什么事都不太关心,没想到这回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块小小的玉罢了,折现顶多千八百,还不够塞牙缝的,聂家富得流油,她还抠成这样,至于吗?

    现在二少爷已经到家了,房间里满地的碎片和血,还有弱质纤纤的太太摔在一旁,情势对保姆来说很是不利。

    “哎呀太太啊,你快起来,快起来!先生回来了!”保姆急吼吼地上前去扶她,“太太,我可没推你啊,你要跟先生说清楚啊,哎哟我太倒霉了……”

    “别碰我!”吴若初的目光像尖利的钉子,“滚,我要你立刻滚!”

    她带着颤音的怒吼很快引来了聂鼎。

    “怎么回事?”聂鼎走进来,望着满屋的狼藉惊了惊,忙去扶起了他的妻子,“若初,你受伤了?”

    吴若初发着抖,站起身时,脚板挤出丝丝的血,手指间漏出的红线也如血一般暗媚。

    “说!你打算把它卖掉换钱是吗?”吴若初咬牙问那保姆。

    聂鼎明白了,惊讶地皱起眉,“若初,她偷你东西?”

    “先生啊,太太呀,我是走投无路才会起这个念头,这玉也不是那么贵重,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该死,真该死,你们就饶了我吧……”保姆像个受欺压的小媳妇。

    “闭嘴。”吴若初挣开聂鼎的搀扶,艰难地走了几步,用力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把里面满是灰尘的首饰盒子打开,倒出了所有的珠宝,一件件扔在保姆面前,“你挑,你自己挑!全都拿去也行!然后从我面前永远消失!你敢动这块玉,我会让你比现在更走投无路,我说到做到!”

    “若初,你冷静点。”聂鼎扶住妻子的肩,接着望向那个犯事的保姆,此人当真在地上的碎片和血迹之中挑拣起了首饰,聂鼎压抑着怒意说,“你被辞退了,我限你五分钟之内离开,东西都放下。”

    保姆抬头再度望了望吴若初似要将她就地正法的神情,机智地选择了遵命。

    聂家是庭院深深的大家族,吴若初在这里生活五年,不免要压制个性,从未如此极端地表露过情绪,无论是聂鼎还是那保姆,都着实吃了一惊。保姆夹着尾巴逃跑后,过了十几分钟,家庭医生带着药箱赶来,期待着能够一睹聂太太的怒容,可是那时吴若初已经平复下来,歪靠在床头,唯一的动作便是指尖轻抚着胸前,她脖子上有一串红线,通往衣服里,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玉坠久违的冰凉贴紧她心口,她默默对它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那个盗窃未遂的保姆被辞退后,又在赌场流连了一些时日,发现自己真的没法维持生活了,便忠心不死地跑去找邱灿华求情,恳请邱董替她寻回失去的饭碗。唯我独尊的邱灿华当然听不见这个下人在说什么,那时她脑中全是公司事务,具体点说,全是夙达和徽野合作的可能性。